以后的日子里,柳半卿逐渐以“少太太”的身份逐渐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她只身挑起了张家内务,做事雷令风行,过手金银无数,在张家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柳半卿这样是好事,但翠丫却时常忧心忡忡。
夫人真的变了,金钱的腐臭味冲淡了她的灵气,她的眸子里哑然无光,俨然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夫人再也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笑容这种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只在阿谀奉承时才稍稍显现。
翠丫跪在轩兰院的小佛像前,双手合十,祈祷张客卿能快点回来。
等张客卿回来,柳半卿自然也回来了。
也许是老天爷在天有灵,不出三日,便让翠丫等到了。
“夫人!夫人!老爷明儿回来!”翠丫从门外急冲进来,刹在柳半卿身前,差点摔跤。
正在记账的柳半卿笔下一顿,木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翠丫喜极而泣:“老爷明儿就回来!刚给老夫人通过电话!”
柳半卿大脑嗡鸣,头皮发麻。她愣愣地扶着桌起身,脚下虚浮。
“回来了?”
“回来了!小姐!咱们熬到头了!”
柳半卿忽然笑了出来,一把抓着翠丫的肩膀,泪流满面:“真的……回来了!”
“嗯!”
“快!快去喊一部车。”
翠丫“啊?”了一声:“夫人,现在很晚了,您是要去哪儿啊?”
柳半卿披上了衣服,便往外走边说:“我们去接阿卿!”
天色昏暗,夜色降临。一辆黑色小洋车奔驰在梁城大道上,飞扬起的尘土惹得两边的行人叫骂连连。小洋车一路奔向城门,柳半卿坐在小洋车里扒着窗,满脸喜色,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一点。
司机把油门踩到了底,翠丫拉着洋车内的扶手,身子被巨大的后坐力压在卡座上。狂风呼啸,她大声朝柳半期喊道:“夫人!老爷明儿才到梁城,咱们现在去也没用啊!”
柳半卿可管不了这么多:“不碍事,我们在城郊找个店过夜,明天我去城门等他。”
翠丫便不再言语。
道路颠簸,洋车飞快地驶过,整个车身摇摇摆摆,她只感到眩晕无比,双手捂着嘴,喉间不停吞咽,生怕“哗啦”一声呕出来。
洋车一路风驰电掣出了城门,窗外的景色从商铺林立到杂草丛生,人烟愈来愈稀少,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洋车没有停下,在荒芜的小道上穿行,直奔远处的那一团明灭的烟火。
“师傅快些,再快些!”
柳半卿激动得泪如泉涌,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太想张客卿了,想念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与他的温存。
熬出头了,马上就熬出头了。这些日子受的苦都不算什么,只要张客卿在,只要她能看到张客卿,一切都无所谓。因为张客卿,她可以原谅所有人。
她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砰!”
那一刻,世界都安静了。
汽车的刹车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在旷野间异常嘹亮,小洋车的后车轮被子弹打爆,车轮瘪了下去,整个车身往后塌陷。洋车本身的速度十分之快,车轮爆炸无疑是致命的伤害。司机无法停下洋车,下意识左右打着方向盘,小洋车不受控制,一头撞向一边的树林里。
洋车撞在树上,车身侧翻,轮子还在自顾自旋转,发动机滚烫,正徐徐冒烟。
柳半卿在黑夜中无感尽失,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刚刚是谁放的枪?他们现在在哪里?
她动了动身子,只感觉自己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压住,额头上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抬手一摸,摸下了满手的血。
抬头一望,便见翠丫趴在卡座上不省人事,额角处龟裂开来,血流不止。司机伤势则是更为严重,他全身血肉模糊,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前挡风玻璃被迎面而来的巨石打碎,碎片四处飞射,扎进司机的后背上。
柳半卿正想爬起来,却听见车外传来男人们的呼喝。
一群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把他们从车里拖了出来,把车里洗劫一空,狂妄大笑道:“哈哈哈哈,兄弟们!咱们今儿有口福喽!”
“这小妞挺水灵~”
“去看看车上还有没有银子,全都拖上山!”
“别挤别挤,这车上有俩妞呢,看起来还挺有钱的。”
“留着,指不定能弄点钱来。”
柳半卿警铃大作:糟糕,是野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