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轮船在震动着,甲板上的盛会戛然而止,女人男人们的尖叫声无限放大未知的惊恐。紧接着,门外响起马蹄般的踢踏声,凌乱的,沉重的,密集如雨的,践踏着心脏。
江未已身子震悚起来,巨大的恐惧感令她的脸颊不断抽搐,冷汗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她被发现了?
她僵硬地抚上大腿处的手枪,紧攥枪柄,杏眼鹰隼般紧盯大门。
预想中的枪战并没有发生,令她感到意外,脚步声仅是从房门前草草掠过。
她没有被发现?那枪声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人也在这艘船上行动?!
不管了,当务之急是立刻撤离!
待门外脚步声平息,江未已推开门疾步向外走去,刚走出一步,身后忽地响起一句日语。
“等等。”
江未已脚步骤停。
“理慧子小姐,外面在执行任务,请回到房中。”
江未已微微侧头,点头示意知道了。
她转身正要回到房中,房间的门忽地开了,被她用花瓶撂倒的守卫血肉模糊地在地面蠕动,口齿不清地嘶吼:“抓住她!她是特务!”
一枚子弹从勃朗宁手枪枪口喷射而出,狭小的空间内响起破空之音,带着硝烟的子弹击破头颅射入墙面,带出的蛛网状血液迸溅到墙面上。
江未已的枪口还冒着硝烟,她颤抖着转身逃走。
瘦小的身子在休息舱逃窜,那发子弹俨然是蜜蜂尾刺,既是保命计,又将她逼入绝境。
被枪声吸引来的士兵穷追不舍,子弹卷着滚烫的气流在空中飞舞,好几次险险擦着江未已的皮肤飞过,她忍着剧烈的灼烧感,恐惧令她不知疲倦地加快脚步。
这是她离死神最近的一夜。
江未已穿过散步甲板、餐厅区、抽烟室,最终倚靠在二楼二等舱室的拐角处。
手枪中的子弹所剩无几,江未已喘着粗气稍作歇息,强作镇定地思索对策。
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地方藏身!
正思索,前方却响起密集的枪声,江未已心吓一跳,转角处忽得冲出一个头戴猎鹿帽的男人,他右手攥枪,面色焦灼痛苦地向后探望。他闪身倚着墙壁作掩护,眼神对上江未已时同样也吓了一跳。
不是吧?!
眼下顾不得想那么多,两拨火力聚集到一处可谓是雪上加霜。二人秉着莫名的默契同时向后发射子弹,互相掩护着后撤逃窜。
逃窜中江未已向后扣动扳机,扳机一空,是没子弹了。
眼看着敌人即将追上,轰——
声音在船体产生共鸣,头顶的电力灯啪啪啪几声尽数熄灭,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像一个硕大的木箱子,啪地关上了盖。
紧接着或近或远地响起爆炸声,船上一片尖叫声与子弹梭梭声撕碎了黑夜,撕碎了神经,被撕碎的神经尖端被卷进近乎疯狂的风中。
鼻尖萦绕的硝烟味弥补了视线的空洞,火光依旧在闪烁着,江未已不假思索地拉住男人的小臂喊道:“走!下机舱!”
二人在黑暗中飞速奔跑,身影在黑色幕布上划下朦胧的线,划到最后,像一支写完了的自来水笔尖,线尾隐入未干的水渍中。
轮船的发动机舱中,巨大的红棕色发动机不断搅动,像顶天粗壮的树干,发出隆隆的响声。
男人依靠墙壁不住地喘息着,江未已亦是惊魂未定地卸了力倚着墙坐下来。
“那是你的人?”
男人摇头:“不是。”
江未已胡乱抹着额头上的细汗:“无论是谁,我谢谢他祖宗。”
喘息着,江未已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欢,惹得男人费解:“身临险境,你还笑得出来。”
“我就是觉得好笑。”江未已腹筋抽搐,捂着嘴问,“都说好事成双,今日犯罪,还能凑一对。”
男人却没这好心情,头歪向一边。
江未已却打量起他的样貌来。
他的五官尚且稚嫩,配上一顶摩登的猎鹿帽,倒有几分大学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