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已等得有些无聊,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电话前,拨通了商公馆的号码。
等了一会儿,听筒那边传来接电话的声音。
“喂?商公馆,侬是哪位?”
接电话的是一位老妈子,听筒那边很嘈杂,依稀蹦出来“二饼”“东风”等字眼,像是在搓麻将。
“找商老板的。”
老妈子远远地喊了声,又等了一阵,终于传来接电话的声音。
许是刚胡了一局,商老板心情不错,她尾音上扬地“喂”了声。
“是我,江未已。”
“嗯,什么事?”
江未已跟她讲述了下午见张怀瑾的经过,以及梁城之战的真相,江未已知道张客卿背负的骂名或许永远无法消除,但当年的未亡人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听筒那边是长久的沉默,沉默的最后,归于一声轻叹。
“往事已矣,前行莫止。”
她们之间不需要太多愿意,短短八字,道尽所有。
挂了电话后,张怀瑾在楼下喊她吃饭,江未已便披上外套匆匆下楼。
而此时,商公馆。
商老板挂了电话,身后的牌局未完,姐妹们都喊她过来。
“谁的电话呀?”
对桌打出一张二条,商老板摸牌。
“不打紧,生意上的。”
商老板的表情不温不喜,手指下意识揉着左耳的珍珠耳坠子,心思倒不在牌局里。
四座都是眼明耳明明白人,察觉到了商老板兴致缺缺,邻座互相递个眼色,各自借了托词回府,商老板于是安排车送各位姐妹回家。
夜里约莫一两点钟,商岁安下楼解手,却发现商老板还独自坐在牌桌前,右手攥着一张麻将,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
商岁安被吓出了冷汗,连忙小跑过去推了推商老板,急切道:“喂!你怎么了?”
作势又要去摸她的额头,不想自己的手刚伸出便被商老板攥住,她的掌心冰凉,商岁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商老板忽然笑了:“不一样了。”
“什么?”
“跟我设想的不一样。”
“你说江未已他们?”
商老板缓缓起身,走到阳台点了一支烟。
在她的设想当中,江未已会居高临下地站在阁楼里,戏剧性地朝楼下的张怀瑾举起枪,然后砰的一声,怀恨着愤怒与爱的蝴蝶从枪口飞出,穿透人脆弱的头颅,开出一朵妩媚的玫瑰。
女主角发出惊叫,用夸张的腔调吟唱着悲痛的歌,男主角在血泊中像她遥遥伸手,像油画《创世纪》中的主角一般。
最后,掌声响起,幕布落下。
可是没有。
她觉得有些懊恼,有些不甘,又有些跃跃欲试。
“陈靡靡说得对,人终究不是棋子,我这盘棋,也不仅是下在棋盘上。”
商岁安皱着眉,有些焦急地扯她的袖子:“那你会输吗?可你不能输!”
商老板轻轻地笑了,她抚着商岁安的发端,低头吸烟,忽然发现手中还攥着那张麻将。
商老板愣了一瞬,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要打出我的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