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舒记得自己三岁时因为痛而哭泣,因为饥饿而呜咽,没有人教他说话,痛苦也曾一度让他说不出甚至是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但哭和干嚎对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只能带来无尽的折磨,一个残废的病太子,伺候起来很是费劲不说还耽误自己的前途,身边的人初时还有些收敛,只敢偷偷在亓舒身上或掐或拧的发泄。
但后来发现这座皇宫里的主子似乎真的将这个病太子遗忘,照顾亓舒的宫人如何打骂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便成了习惯,渐渐的开始消极怠工。
他们不再会常来看亓舒的情况,就算是照看也敷衍极了。
将亓舒的例行用物通通占为己用,勉强记得亓舒的存在,不敢真的让他死了。
亓舒瘫痪在床,吃别人丢下的,屎尿都屙在身下,沤着堂堂东宫太子殿下常年浑身恶臭,日子过得猪狗不如。
亓舒却觉得松了口气,他不懂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会那么面目狰狞,在他少有的清醒记忆中,从未看过这些人的好脸色,他们眉宇一蹙,脸色一沉,亓舒就自觉不好,心下胆战。
他们血糊糊的嘴一横,铜铃大的黑洞眼睛一瞪,亓舒就想封闭自己的听觉,他听不懂那些声音,但他明白自己不喜欢这些声音,非常不喜欢。
环境使然,亓舒还没学会说话先一步学会了察言观色。
他发现身边的人在他闭着眼沉睡时会消失,打骂也会停止,亓舒少有的清醒也强行按着自己保持沉睡的模样。
发现毒发就有食物,能填饱肚子,亓舒便控制着身体里毒素的发作,那些人再如何不情愿,却也不希望亓舒这个时候死,所有人都默认了他迟早会死,但不是现在。
亓舒得活着,就算痛苦也得活着。
没错,控制毒发,这是亓舒在与毒共存中渐渐摸寻出来的,太医院虽然无能,连是什么毒都毫无头绪,但能压制,亓舒的毒在他被抢救回来后便封锁在了他体内。
后来毒素时不时会无预兆的发作一下,经观察,此毒毒性虽猛烈,却也因为是从母体过继来的原因,功效被先皇后分摊去了大半,这毒目前还不能致死。
毒素也就是破坏了亓舒的下半身,这腿往后能正常的长,却不能用,半身残疾,再就是每月无规律的发作个十几次,让亓舒感受浑身拔丝般的剧痛。
在种种痛苦下,亓舒学着去与他体内的毒和解,学着去感受甚至是享受它的存在,那种一点点将血肉撕开,黏连了一串血沫的感觉,适应了之后非但不会讨厌,甚至会带来些莫名的舒缓轻松。
他将脏了的床单扯了丢的满地都是,那些宫人骂骂咧咧却也不敢真的完全不管,是亓舒唯数不多的报复,很痛快。
亓舒就这样在痛苦中病态的活到六岁。
见到了他的所谓祖父。
老人看着他枯瘦的身板、无神的眼珠,默默的在旁边垂泪。
亓舒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这个行为显然让他非常不舒服。
也很讨厌,哭什么,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会死,但他不是还活着吗?
哭是对亓舒强大生命力的讽刺。
他那个名义上的母后每次来了,也是默默望着他哭,眼底却闪烁着满满的恶意。
像是在哭他怎么还不死。
他觉得这个所谓祖父应该也差不多。
这些所谓亲人一个个在亓舒眼中,也只是比那些裸露可怖面孔的怪物更会伪装,贴了一层虚假的脸皮。
但随着这位祖父进宫次数增加,亓舒又生出了旁的感觉。
似乎这位的假脸皮贴的不够牢实,看起来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