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他的小碎步弄得心烦意乱,小声呵斥他:“你消停点儿。走来走去的干嘛呢,程程要是听见了,都不能安安心心的换衣服了。”
冯老头:“……”
他凑到老太太身边蹲下,小声说道:“也是,万一她一着急把衣服穿反了,又该跳脚了。”
老太太想到了外孙女小时候的糗事,不让人帮忙,自己穿衣服,不是穿反了就是穿倒了,你给她指出来,她就气急败坏,跟大人较着劲,非得错着出门,又觉得不舒服,一直哼哼唧唧。有时候故意把两条腿伸进一条裤腿儿里,没法走路,就一直蹦跶着……
那些画面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遗忘,反而在长久的思念中越发的鲜活和生动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紧接着,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叹道:“应该不会了。这些年她跟着薇薇待在城里,薇薇什么性子,咱们也都知道,肯定不会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很多事情,她都要自己做了,这都几年了,说不定这孩子什么都学会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程程,怎么就赶上这么个世道呢。她就没享过什么福。”
冯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总是会好起来的。刚来这儿的时候,咱们整天胆战心惊的,结果呢,不是比预想的好多了吗?程程还小,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啊,有的是时间让她享福。”
老太太依旧高兴不起来:“刚才小邹说,程程是被薇薇赶出来的,还说她让程程替她的继女下乡,抽空问问,要是真的,以后我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她对冯薇的失望是长时间积累起来的,并不仅仅是谢锦这一件事。
冯老头索性坐在了地上,叹息不已:“咱们可能早就没有女儿了。当初发声明断绝关系,咱俩只当是做给外人看的,是为了保护他们娘俩,但是薇薇,她应该是当真了的。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些年一次也不联系我们?程程那么小,都能想办法联系上咱们,她但凡有一点心,也不至于是如今这个局面。”
老头儿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一听就知道,他心里不是没有气的。
按理说,没有哪个父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你生了她,就该对她的人生负起责任来。孩子犯了错,就好好教育她,让她改正,总不能一下子就给扔了。那不是为人父母该干的事儿。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没有条件的,无关她有没有出息,也无关她是不是优秀。
但是最起码,这孩子她得是个人吧!
冯老头越想越生气,冯薇这些年的表现,已经开始偏离“人”的范畴了。
老太太垂头看了看他,一看就是气狠了,坐在地上跟个大石头墩子一样,恨不得把地面坐出个坑来。
她转而开始安慰他:“老冯啊,你也想开点。是,咱们做父母的,有教育子女的职责,不能轻易放弃孩子,但是薇薇她,早就已经成家立业了,咱们程程都这么大了。她早就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就别说法律上规定的年龄了,按照旧时的说法,三十而立,父母管到30岁也就可以了吧,更别说冯薇都快四十的人了。
冯老头不说话,继续坐在那儿用屁股挖坑。
老太太没耐心了,伸脚踢了踢他:“别在这儿坐着了,赶紧去生火,程程洗头需要热水。你就算把地面坐穿,从这儿掉到地球另一边去,也改变不了冯薇的性子了。唉,也怪咱俩不会教孩子。”
冯老头不服气:“谁说我不会教,程程不就很好。”
老太太嘘他:“程程是你教的吗?咱们平时是带着她,照顾她,但是程程的教养,主要是秉琛的功劳,有你什么事儿?”
冯老头气哼哼的站起来,从墙根儿搬过小泥炉子,一边拿树叶、小树枝生火,一边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最起码也占了两成功劳。”
老太太:“行行行,算你两成。”
谢锦换好衣服,又把常用的一些东西都摆了出来,所以多花了一点点时间。
她打开门出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向门口张望,一看见她,快步就走了过来,把她揽进怀里。
“程程,姥姥的乖宝,你都长这么高了。比姥姥还高了。”
谢锦蹭了蹭姥姥已经花白的头发,笑着跟她撒娇:“姥姥,姥姥,我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