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劳作,大家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去休息了,也给人家一家人留出独处空间。
干校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按照连、排、班进行编制,管理人员也是从军队抽调过来的。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干校的气氛究竟怎么样,取决于管理员的素质和水平,西北干校是比较幸运的。管理人员比较人性化。
事实上,对于很多地方而言,军宣队入场之后,混乱的局面都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遏制。
大家走了以后,谢锦他们也回屋休息。冯老头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了谢秉琛的房间里,那儿有个空置的单人床。
谢秉琛又把两个大包裹都搬到了她居住的房间,在她的指挥下打开其中一个包裹,拿出被褥铺好,又听她的话把多余的被子拿出来分给冯老头和老太太,还有一床自用。被子不算厚,很轻软,可以贴身盖。用的被面虽然也是时下最常见的老粗布花色,但是摸起来却格外舒适。
老太太拿到被子在心里感慨,程程为了弄到这些布料和棉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呢。
谢秉琛帮她兑好温水刷牙洗脸、洗脚,出去倒完水回来,看着她光着脚盘腿儿坐在床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忍不住笑起来,又拉开被子给她盖住脚,叮嘱道:“这儿温度低点,洗完就要盖上,别着凉了。”
“知道了爸爸。”
谢秉琛揉了揉她的脑袋:“路上折腾了几天,累坏了吧?早点睡。”
谢锦听话的躺好,又抬了抬脚丫,让他帮忙把脚边的被子掖好,确保风钻不进被窝。
做好了这一切,谢秉琛坐在床边没有离开,问她:“要不要爸爸给你讲故事?”
“要!”
“那你闭好眼睛,听着就行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他的声音温和又带着暖意,让晚秋的风所带来的凉意都变淡了,谢锦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下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谢秉琛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了句“晚安”,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他一时半会儿没有睡意,心里畅快的简直想要放声高歌,整个人都有点无处安放的感觉,完全闲不下来。大晚上的,又去打水帮女儿洗衣服,谢锦下午换下来的泥巴衣服还在那儿放着呢。
冯老头见他难得露出了一点少年意气,又是真的高兴,也陪着他折腾,俩人结伴去打水。然后,三个人摸黑儿洗衣服。谁都没有说话,却有温情在默默流转。
对于冯老头和老太太来说,谢秉琛不是他们的女婿,而是他们的儿子,对于谢秉琛而言,也是一样,冯老头和老太太就是他自己的亲人,是他女儿的外祖父母,和冯薇无关。他们和他一样疼爱程程,单凭这一点,他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能会有人觉得,冯家两位老人该对他的不幸负责,但他并不会这么想,世事无常,人生际遇殊难预料。谁也不是预言家。他相信,如果当年两位老人预料到局势会这样发展,哪怕只是预料到一点点,他们也一定会当机立断的送他离开,甚至,他们也可以跟着他和孩子一起走。
别说他们了,他自己不也没有预料到吗?时也命也,怨不得别人。他只是心疼程程,小小年纪就要吃这些苦。
他其实还算好的,那些本来在国外,突破重重险阻回来建设祖国,却要面对这种局面的人,岂不是更加懊啕吗?那他们会不会后悔?会,也不会。
他当年会留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婚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祖国。之前那些年,通信还正常的时候,他父母兄长没少往国内邮寄东西,还有技术。也是有点“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意思。走,是为了国家,留下,亦是。两手准备吧。
衣服洗完晾起来以后,老太太跟他说:“早点睡吧,今天好不容易才不咳了,应该能睡个踏实觉。”
谢秉琛:“知道了妈。您也早点睡。对了,别动程程的行李,万一给她弄乱了,她会不高兴的。”
老太太笑道:“我知道。等她发话了,我再帮她收拾。她不说话,我不会动的。”
谢秉琛:“我怕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