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虎丘岭山高林密将本就不明亮的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深山中林深茂密,荆棘丛生,白天尚且行走不便,何况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几个骑卒只得一边用斩狼刀劈砍着比人还高的荆棘草丛,一边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摸索。
“你们几个别他娘的在这里愣着了,都赶紧滚进去找人。”钱大用看着依然围着楚宗宝的四个骑卒,没好气地骂起来。
“欸,他们进去了,小爷怎么办?”楚宗宝很是不满。
“殿下,镖师都死完了,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两个漏网之鱼,防止他们将消息泄露出去。”钱大用赶紧解释。
“那行,你们进去找吧,小爷可不进去。”下午才从里面钻出来,楚宗宝可不想再遭一次罪。
“没问题,那殿下就在这里等着,等我们抓到了人再出来与您汇合。”钱大用说完便要动身往林子里钻。其实楚宗宝不进去他高兴都来不及,对他而言这二世祖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累赘。
哪知道钱大用刚进入树林,楚宗宝就打马追了上来:“不行,小爷想了一下,小爷要亲手去抓那个逃跑的镖师。”说完便逃似的抢先钻入树林。
其实他就是害怕了,刚才钱大用一走,他便往左右扫了一眼,见四下满是鲜血淋漓、奇形怪状的尸体,立即吓得肝胆皆颤。他哪里敢独自一人和这些尸首待在一起,而且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看着楚宗宝大摇大摆的身形,钱大用不禁摇了摇头,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
事情果然不出钱大用所料,几人还没搜索多长时间,楚宗宝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会儿说自己饿,一会儿说自己累,一会儿说里面有蚊虫,没完没了。
这搞得钱大用心里一个劲儿地骂娘:“妈的,坐在马上还喊累,真是个没出息的混蛋败家子。”此时此刻,他倒是硬气了一回,对楚宗宝的抱怨丝毫也不搭理,一心一意地搜寻着秦武和秦怜儿的踪迹。
就在他们大张旗鼓地往树林深处摸索的时候,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一处一人多高、斜刺密布的荆棘林中钻了出来,然后沿着原路偷偷地折返了回去。
这两人正是秦武和秦怜儿,秦武身负重伤,怜儿心力憔悴,身心俱疲,若是仅凭脚力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于是两人一咬牙,强忍着尖刺入体带来的钻心刺骨的疼痛躲进了一处高大密集的荆棘林。
刚才有几个骑卒还试图往这片荆棘林里钻,可刚走出两步就被扎得哇哇乱叫,缩了回去,最后也只是挥刀在四周劈砍了一阵儿后便草草了事。他们想着这地方鬼进去都得脱一层皮,人肯定不敢进。
浑身是血的两个人凭着记忆快步轻声地钻出密林,又回到了不久前还在死战的道路上,一出来,两人立即奔向父亲所在的位置。
见浑身血渍的父亲躺在冰冷、洁白的月光中,怜儿眼睛一红,又“嗖”地扑进父亲的怀里,“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听见妹妹的哭声渐起,秦武赶紧抹掉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劝慰起来:“好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回去把大哥叫来剁了这些杂碎。”
“我要把爹爹也带回去。”怜儿哽咽地开口。
秦武急忙劝慰:“我也想带爹爹回去,但是现在还不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出去。等叫来了大哥,宰了这帮连土匪都不如的狗东西,我们再风风光光地把爹爹迎回去。”说完赶紧将妹妹扶起来,“快点,要是他们回来了,我们就跑不掉了。”
怜儿抬起手臂,迅速用袖子擦掉眼睛里的泪花,坚毅地看着父亲:“爹爹,等怜儿一下,怜儿一会儿就回来接你回家,还要替你、卢叔叔、还有诸位兄弟报仇。”
说完,两人便来到林边,一人解下一匹战马,翻身跃上去,然后拼命地挥动着鞭子,像风一样冲出去。
两人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大概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回了武威城。
历经了百年的和平发展,武威城早就成了一座经济繁荣、商贾云集的大城,为了方便商旅出入,城中的宵禁时间也是一推再推,所以现在这个点儿城门依然大开。
怜儿和二哥速度不减,火急火燎地冲进去,径直冲到隆兴大街街口的一幢高宅大院前,这便是他们的家——威远镖局。
不待战马停稳,怜儿便直接跳下去,然后火急火燎地冲进大门。
“怜儿姐,你回来啦!”见到怜儿,正在门口站岗的年轻小伙子立即兴奋的喊起来。他叫大牛,今年十六岁,是秦振东几年前走镖时从土匪的刀下救回来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待在镖局里学本事,不过因为年龄资质尚浅,所以便暂且担负着看家护院之职。
当怜儿从灯光中跑过去时,大牛当即被她浑身血红,狼狈不堪的样子吓住了。“怜儿姐,你怎么了?”他正准备追上去,这时又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认出这个头发散乱,鲜血淋漓,连走路都摇摆不定的人居然就是三镖头。于是赶紧扶上去,急切地问起来:“三镖头!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扶我进去!”秦武急忙吩咐。
两人刚走了一步,便听见大厅内突然传出一阵悲痛、凄厉的喊声:“大哥!娘!你们在哪里,快出来啊,出事儿了。”
等他们走入前厅时,整个镖局的老老少少全已闻讯赶了过来,将偌大的客厅挤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