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就仿佛没听见一样,依然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李元吉远去的身影。
额日可汗感觉颇为无奈,直接抓住女儿的手臂,半拖半拽得拉着她转身离去。
草原上的民众素来开化,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地约束和条条框框地束缚,这一点与以“礼”治天下的大楚决然不同。所以草原人素来热情豪放,特别是女子,也一向泼辣、直爽,从不掩饰内心的真实所想,遇到喜爱之人、热爱之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直抒胸臆。
所以小公主才会如此直白、大胆,这放在大楚绝对是离经叛道、荒唐失礼,但在这草原上却极其普通,极其寻常。
其实额日可汗并不讨厌楚人,反而对他们创造出来的灿烂文化很是欣赏,正因为如此,他的铁勒部从未参与过对楚国的掠抢,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赞成自己的女儿和楚人来往。毕竟,在名义上,他们和楚人是敌人,他绝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敌人扯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说了,那小子只不过是一个贩私盐的小伙计,南来北往,飘忽不定,谁知道他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所以这种纠缠他绝对不允许。
走出很远后,萧虎捅了李元吉一下,悄悄地开口:“小胖鸡,你想不想知道那小公主最后喊的是什么?”
“不想知道。”李元吉想都不想。
“虚伪”,萧虎一脸的不屑,然后看向王爷爷,小声喊起来:“王爷爷,王爷爷,那小公主刚才喊得是什么呀?”
王老头儿瞥了一眼边上的铁勒向导,然后特意放慢速度落到李元吉身旁,轻声开口:“她说她叫阿茹娜。”说完立即朝前面的铁勒向导努了努嘴,悄悄地叮嘱:“谨慎行事,不要瞎说话。”然后再次打马赶上去。
其实王老头儿本不想开这个口,毕竟事情已经结束了,这段小插曲也已曲终人散,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因为他觉得对于李元吉而言,这好歹也算得上是他的一段人生经历。当然,他也就说了个名字而已,剩下的他感觉也没那个必要再讲了。
虽然王爷爷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凑得极近的萧虎听了个正着,他立即推了李元吉一下,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嘴唇夸张地一张一合:“阿茹娜!阿茹娜!”
看着萧虎这贱兮兮的表情,李元吉顿时火从心头起,立即挥起了拳头砸过去。
萧虎见势不妙急忙拉动缰绳向左躲闪,然后赶紧指了指前面的铁勒向导,示意他:不可莽撞!
就是顾及到前面的铁勒向导,李元吉才一直强压着心中怒火,要不然现在早冲过去痛殴这个讨人烦的混蛋了。
见李元吉不敢乱动了,萧虎嚣张的气焰反而越烧越旺,对着他不停地做鬼脸,反正气死人也不用偿命。
被气到极点后,李元吉反而想通了,立即坐直身体,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搭理他了,反正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屏蔽了萧虎的干扰,他又不禁想起那铁勒公主的名字,然后轻轻默念:“阿茹娜,阿茹娜。”其实这名字还挺好听的,他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中有一丝笑意偷偷地爬上了嘴角。
铁勒部距契骨部并不算太远,速度稍微快一些的话,半天就能赶到。不过王老头儿可不想这么快赶过去,毕竟“杀人放火”这种事还是夜晚干起来比较合适。所以便找了个“防止盐洒出来”的借口,将速度严格地控制在自己的算计之下。
那向导倒是个实诚人,听了王老头儿的说辞,不禁没察觉出问题,反而感觉特别在理,于是一行人就以这种“溜达”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踏上了前往契骨部的路途。
与昨天一样,众人今天又碰到了好几波儿游荡的狼克骑军巡逻队,不过这次他们有铁勒向导,经过向导的交涉,大家连一粒盐都没损失便顺利地通过阻碍。
看来额日可汗指派的向导不仅熟门熟路,而且面子还特别好使,真是没得说。
在太阳西斜之时,一行人正好赶到了此行目的地,看着前方连绵不绝、密密麻麻的帐篷群,王老头儿很是开心,心中默念:“嘿嘿,不早不晚,刚刚好。”
契骨部不愧是个大部落,帐篷一个挨着一个,绵延十余里,帐篷之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简直就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这“城市”的规模比起大楚皇都泰安城自然是小巫见大巫,而且也没有那种百年城邦的韵味和底蕴,但相较于铁勒部来说,已经算得上通都大邑。
一行人刚抵达契骨部外围,一大队装备整齐的契骨骑军便挥舞着弯刀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人数足有几百人之多,看上去乌央乌央的,踏得大地“轰隆隆”作响。
见那些骑军来者不善,萧虎立即握住了挂在马背上的单刀。
“咳!”见萧虎一脸的紧张戒备,如临大敌,李元吉赶紧咳了一下,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铁勒向导,言外之意便是:不要紧张,这里还有他。
契骨骑军大呼小叫地冲过来,直接将王老头儿一行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又拔刀出鞘,双双狼目中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寒光。
看着眼前的寒刀利箭,再看着那一双双的嗜血的眼神,大伙儿的神经立马绷了起来。
见这支契骨骑军杀气腾腾,李元吉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那铁勒向导能否应付得过来。
王老头儿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种场面自然吓唬不到他,不过精神依然高度紧张,自己身后的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这种刀刃悬于头顶的压力,不知他们能否抗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