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机里传来的声音清丽中带点甜糯:“是啊,你是哪个?你认识我弟弟?”
“我姓鲁,是中南民族学院院办的主任,过江龙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他留的紧急联系电话就是你的这个手机号码……”
沙主任立马皱起了眉头,而薛蕊却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座机里传来的声音变得急切了:“紧急联系电话?我弟弟出事了?”
鲁主任愣了一下,看见反应了过来的薛蕊在使劲打手势,连忙笑道:“没有没有……是这么个情况、过江虹同志,你弟弟是我们学院的优秀学生,我们学院想邀请你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我爸爸妈妈才可以吧……”座机里的声音轻快起来。
鲁主任笑道:“本来是想邀请家长参加的,但是考虑到路途遥远、天气太热、时间又有点紧,怕他们受累吃不消、所以只好请你了……我们明天举行毕业典礼,之所以这时候才通知你,就是想给学生一个惊喜也给家长一个惊喜——这事情对你弟弟很重要,请你克服困难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怎么样没问题吧、过江虹同志?”
过江龙的姐姐明显是被绕晕了:“明天啊,这么远来不赢呢……”
“来得赢来得赢!”鲁主任趁热打铁:“过江龙同学是你们县林业局的委培生,我们学院已经通知林业局也派人来参加毕业典礼,我要他们开车来接你,今天下午就可以赶到我们学院——你放心,我们学院有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
座机里的声音迟疑起来:“这样啊……”
好说歹说,终于让过江虹打消了疑虑,不但答应来省城,还保证不联系弟弟,好到时候给弟弟一个惊喜。
就这样,鲁主任用学院的影响力成功地影响了过江虹的判断力。
挂了电话后鲁主任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是“办公室之狐”了,但这假话也不是那么好说的,至于如何圆场,那就是省厅的事情了。
医院的厕所门口,陈浩气和伍福图在抽烟。伍胖子见陈浩气担心得不行、于是笑道:“放心咯陈老板,阿龙虽然像个‘电打鬼’,但他这次绝对死不了!”
没你这样安慰人的吧?
陈浩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在星城的方言里,“电打鬼”是带有调侃性质的贬义词,意思是说某人办事不靠谱。如果你点的盖码饭是“白辣椒炒鸡杂”、而送给你的却是“青椒炒肉”,那你就可以笑骂一句“电打鬼”。
“昨天才请的假、今天就出哒事,这是办的什么案子咯?”陈浩气不停叹气,“从昨天下午看见省厅的警察起、我心里就一直发慌,我堂客(妻子)昨天晚上还做了恶梦……”
伍胖子惊讶起来:“不至于吧?阿龙又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还有心灵感应?”
回答他的又是一瞪。
伍胖子嘿嘿笑:“那个马迟迟,是你们帮他选的女票(女朋友)吧?”
说起这个,陈浩气更加发愁:“我堂客有那个意思,但马迟迟看不上阿龙,说他太粗鲁……”
伍胖子哼了一声:“还不是嫌弃他是乡里来的‘三无人员’?”
伍胖子说的这个“三无人员”不是官方讲的“无身份证、无暂住证、无用工证”的人,而是指没钱、没房、没车的人。
陈浩气微微点头:“马迟迟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家里条件不好,想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也是情有可原……”
钓个金龟婿、嫁个有钱人,这很普遍也很正常。在残酷的现实生活里,纯洁爱情与美好婚姻的存活率不高。
于是啊,伍胖子无语了。
沉默了一会、伍胖子转了话题:“陈老板,我一直没搞懂,你们两口子怎么对阿龙那么好?比亲儿子还亲!”
“将心比心、日久见人心噻。”陈浩气悠然回忆,“三年前吧,嗯,就是这个季节,热得很!那个时候我们公司还没做大——阿龙他们几个学生来我公司应聘发传单,别的学生最多发三分之一就开始弄虚作假、把传单塞进垃圾桶躲到超市里去吹空调,阿龙是坚持了一整天,他一张一张地发,没偷一下懒,没搞一点鬼!”
“后来呢?”伍胖子很有吃瓜听众的潜质,赶紧问。
“……第二天继续发传单,发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他中暑了,我把他送到医院,他坚持要自己付医药费,还说只发了一半的传单、他只收一半的工钱!”
伍胖子无声地笑了——如果不这样说、不这样做,那他就不是过江龙了!
“……我看他这么负责这样老实,就要他第二个星期还来我们公司帮忙,结果那天发生了一件让我终生难忘的事情……”
伍胖子赶紧接话:“什么事?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