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哥,你这话有点狠,他要是一心做官回去把自家祖坟点了呢?”
士卒柳存瑞开口打趣,其余几人登时便笑出了声。
许平常跟着笑了十数息,表情突然一收,蹲在白德古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他要是真敢点自家祖坟,说不定这个执法官还真能当上!”
白德古此时眩晕未过,只觉眼前人影模糊,耳中听的尽是怪异回响。
见他眼神直勾,似乎听不见自己说什么,许平常拍了几下自觉没趣,这才带人起身离去。
白德古一时间有些恍惚,有心起来,身体却如同散架一样。
轮换的士卒从他身旁路过,有些只是冷脸看他几眼,有些出言嘲讽,有些吐痰淬在他的脸上。
“哎,把人抬回去吧!”
就这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德古闻声艰难侧头,头颅后仰想回头看上一眼。
没等头颅转过,有两个士卒左右将他拽起,一左一右扛托住了他的肩膀。
连人带甲小二百斤沉,还有十数斤是沁入布甲汗水的重量。
白德古微微侧头,眼角余光看清几个士卒长相。
刘忠言、刘忠语,与他同属伍长鲍金丰管掌。
“哎,出头的橛子先烂!”
闻听身后叹息,白德古心头一暖。
再看身旁双胞兄弟脸色,只怕自己特立独行让他们难做了。
顾全提着扁担,掌心感受着扁担上的沙沙敢,轻轻一蹭便仿佛能刮下层沙砾。
拿到眼前细看,只觉白花一片,这才知道是汗水凝结化作盐霜。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顾全忍不住感叹,看向白德古的背影眼神复杂。
鲍金丰没再多说,虽然他没读过书,但是知道白德古做的事是对的。
只不过,当你成为那个唯一的时候,对的只能是错。
兵舍大院就在城墙下方,里面有简易的床铺供轮值士卒休息。
城中也有军营校场,那里驻扎的才是城内精锐,也是城主带来的心腹部队。
现任古班城守将秦安庆,是城门守将秦安明的堂兄。
为了区分两位将军,身边人都会称呼他们秦将军和小秦将军。
边军三到五年轮换,怕的就是守将拥兵自重。
守军如今包含三部,一部为家在古班城本地,一部归属军部统筹管辖,一部便是秦安庆带来的秦家军。
虽然同为守军,归属不同待遇自然不同,这点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也是军中惯例。
白德古如同死狗般,被刘家兄弟甩在了硬木大床上。
没有绵软的被褥,有的只是容纳二十人的长条大床,以及铺在上面的粗糙麻布。
“你造孽,我们还得跟着挨累,难为人吗这不是。”
眼见鲍金丰出门打水,刘忠言一边嘀嘀咕咕,一边配合弟弟从白德古身上往下扒布甲。
入手潮湿,一攥出水,时而打滑。
本就因沉重不好穿脱的布甲,此时变得更难脱下。
“哥,少说两句,老六估计这会心里正难受呢。”
刘忠语看了眼门口,确认鲍金丰没回来,提醒自家大哥有些话多说无益。
“我都没这么伺候过咱爹,倒叫他先享受了一把。”
刘忠言叹气发力,猛的一拽布甲,却是连里面的单衣都拽了下来。
“刺啦!”一阵撕裂声传来,刘忠语就见白德古肩头一红。
凑近一看,却是脱衣服时连带拽下一片皮肉。
白德古面部抽搐,有心呲牙咧嘴,面部肌肉僵硬,让他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刘忠言见状一怔,反应过来赶紧扔掉手里布甲,想要替他止血,一时间又找不到干净家伙。
最后还是刘忠语,翻找出了自己替换下来的单衣,用力按在白德古的伤口上。
( ?_? )你的衣服消毒了吗?不对,你的衣服洗了吗?我怎么闻着有蛤喇油子味!
白德古有心开口,奈何疲惫感来袭。
仿佛是这几天的疲惫一起爆发,他的意识缓缓下沉,眼皮逐渐闭合,转眼便睡了过去。
“?(???;)?哎,老六,白老六,你别死啊!”
刘忠言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待到发现气息匀称,他可算是长出了口气,伸手将粘连在布甲里的单衣拽出。
单衣早就湿透,翻到里面再看,右侧肩膀处连着层皮肉。
“哎!”无奈叹了口气,再看白德古时,莫名的眼中多了几丝敬意。
白德古就感觉自己浸泡在冷水中,水中鱼儿不停过来轻啄他的皮肉。
啃咬的刺痛遍布全身,让他感觉身体都不属于自己。
就这时,远处水面有道背鳍快速游来。
周围鱼群迅速闪退,转眼便消失无踪。
白德古双目瞪大,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一道阴影跃出水面。
交错锋利的牙齿,带着腥臭的大嘴,一口便咬上了他的肩头。
“嘶!”疼痛令他瞬间惊醒,身体弹起时牵连了伤口,一阵阵刺痛感充斥着他的神经。
天光微亮,透窗而入,让白德古看清了周围环境。
简陋的兵舍,简易的木床,浑身的布条。
看着自己被捆得如同粽子,莫名间他有些熟悉感,可又想不起为何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