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德古微微仰头,感受着日光的曝晒,感受着砸向自己的泥土石块。
广场外的小巷里,幼女在母亲怀里哭成了泪人。
“麻麻不是好人,妈妈不说真话!”
眼泪顺着中年妇女的脸颊落下,她蹲下一把抱住自己可怜的女儿。
“孩子,你一定要原谅麻麻。”
“麻麻只是想保护你,想保护咱们这个家。”
“等他们把你粑粑放回来,咱们连夜便离开古班城,麻麻带你去新的地方生活。”
“不,我不,我要去救那个蜀黍!”
幼女拼命在母亲怀里挣扎,膝盖上的伤口崩坏出血都不自知。
灼伤是什么感觉?初时火辣辣,到了后来只有刺激和麻木感。
细微感觉无法分辨,更加困扰白德古的是渴。
嗓子仿佛能冒烟,气管仿佛在烧灼。
微微晃动头颅,让脸上挂的烂菜叶落入口中。
入口便是稀烂的菜汁,一股酸涩充斥口腔,过后便是苦涩与辛辣。
果然,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哪怕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哪怕知道多活一秒都是煎熬。
一边艰难咀嚼吞咽,既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又要安抚胃不让它闹腾。
整个过程很艰难,甚至让白德古暂时遗忘了周围所有的事物。
广场上的群众早就退去,只留下遍地狼藉和几名看着他的守军。
断七清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他咀嚼烂菜叶,继而无奈的摇了摇头。
任六遇斜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着身旁地面淬了一口。
“什么世道!黑白颠倒不分明!”
“什么世道!好人难做坏人兴!”
“什么世道!天不作美晒英雄!”
“什么世道!燥热无风焖心胸!”
一连四叹狂风起,吹沙裹土眼迷离。
白德古只觉一阵凉风吹来,微微眯眼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下一刻,滚滚玄云随风而来,如同黑浪翻滚铺满了古班城的天空。
任六遇仰头望天一脸呆愣,刚想开口,就见天上一道紫电划过。
“咔嚓~”先见紫电后闻声,雷声滚滚雨若洪。
豆大的雨点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每每砸到地上便是一个小坑。
十名守卫,连带着白德古十一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浇成了落汤鸡。
没有上命,众士卒不敢轻易动作,只能陪着白德古在此一起挨淋。
白德古仰头张口,大口吞咽着清冷雨水。
“提刀长街斩中山,大日晒我英雄胆。天帝祝酒琼浆敬,邀我共赴蟠桃宴。”
“我言上天非我欲,但求人间红尘炼。滚滚大势不回头,推波送我下黄泉。”
“阎王言我无罪孽,六道轮回任意选。天人修罗位似恭,人间再活二十年。”
“大道致简大道至,明心见性明心鉴。众生皆苦众生梏,浮沉随缘浮沉圆。”
“哈哈哈哈~好酒,玉帝老儿,我谢谢你的酒,谢谢啦!”
仿佛是感受到了白德古真诚谢意,风雨骤停乌云不散。
原本炙热的空气被这场雨拍散,空气中只有潮湿水汽带起泥土的芬芳。
城主府,秦安庆坐在书房中,手中拿着一卷书,人却侧头看向窗外。
不知为何,冥冥中他有些感觉,可来的快去的快,根本把握不住。
无奈摇了摇头,视线重新落回书上。
很快被其中内容吸引,一时间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广场上,任六遇默默拧着衣角,看着拧出的水流落向脚边,忍不住骂自己嘴贱。
断七清仰头望天,微微眯眼思忖着什么。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木架上白德古闭眼仿佛睡着了般。
一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可天上的云层迟迟不散。
城内居民担心再有急雨,此时更是连走出家门都不敢随便。
可就在这时,一家三口背着大包小包,踩着泥泞略显泥泞的道路,一路向北城门外赶去。
三人中间的妇女不是旁人,正是在广场上指认白德古掳人的那位。
幼女一步三回头,不甘心这样被母亲拽着离开。
幼小的心灵已经知道分辨对错,殊不知对错易分伸张难。
左边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左手拄着根木棍,右手搭在妻子的肩头上面。
全程只顾低头行走,始终没有半句话说。
一家三口雨停便走,不过两刻便行出了城门外。
大路不敢走,狠怕被人追上抓回城去。
小路刚下完雨,道路泥泞行路难。
天色本来就暗,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天光昏暗脚上带泥愈发沉重。
男人一只脚陷入泥中,艰难的将脚拔了出来,没想到带起块东西。
狐疑弯腰伸手,将东西捡在手里。
入手微沉冰冷,像是某种金属,看形制有些像是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