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镜明在殿后半崖处的歌月台设了一张小桌,备置了茗茶招待凌东。而其他人则被拦在了门外,这自然让萧瑶非常不满。但尽管她可以在几个哥哥面前无法无天,而萧镜明的威严却不容触犯,于是跳了几脚之后,她也只得悻悻的留在了门外。
萧镜明的年纪不算太大,虽然已经有了三子一女,但看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五十岁。他身材很高,足足比凌东高出了半个头,相对来说,就略显消瘦,青袍之下,似乎有些飘飘荡荡的感觉。
而让凌东印象最深的自然是他的一双眼睛,犹如天上的金雕般犀利。但其中却隐藏着些许的阴沉。让整个人看起来不够和善。
当然,凌东从来也不认为,在魔教宗主的位置上呆的住的人,能够都像自己那样的慈眉善目。尤其是歌月宗这样的教中的大户。
见礼之后,凌东被让进了萧镜明对面的小木墩上,然后开始看他泡功夫茶。
凌东还从来没有见人那么有兴致的将茶水一遍又一遍的过来过去,尤其是浪费得惊人。最后却拿一只跟半个荔枝壳那么大的小茶杯沏了一杯,请凌东喝了。
这歌月台少说有二十丈方圆,处在山壁上的一处天工斧凿而出的断口处,一面靠山,另外三面都伸出悬崖,山风呼呼而过,厚厚的云雾悬浮在脚下,不由得让人有种飘然欲仙的的感觉。但是凌东却只关心这么大的风,差不多都把茶吹凉了。
等萧镜明忙完了第一壶茶,这才歇下了手中的活计,用手巾抹了抹手,然后开口道:“凌宗主这么忙,却能亲临我天歌崖耐心地陪我泡茶,萧某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凌东不知道他茶壶里到底想煮出什么饺子来,便只能先客气了两句。但萧镜明却忽然摇头道:“凌宗主可能有些奇怪,我这一趟既然是寻凌宗主来商讨应对日金两族的办法的,怎么一直在这里泡茶呢?”
凌东一头的雾水,只得先做做老实人,于是点头道:“确实猜不透其中的玄机。不知道萧宗主有什么样的指教。”
萧镜明忽的眉尖一扬,问道:“凌宗主最开始的那一杯茶觉得如何?”
凌东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凉了。”
“呵呵,为什么会凉呢?”萧镜明双眼微闭,只露出了一线精光。
“风大,吹的。”
萧镜明眼中颇有赞许之意:“凌宗主果然性情中人,不讲那么多客套,能直言不讳。”说着他便话头一拉,又继续说道:“那么凌宗主既然知道风大会吹凉,怎么不先提出来呢?”
凌东心中好奇,你刚才那玩得叫开心,我做客人的怎么提啊?于是他想了想,便道:“主要是没见过,看着新奇,就没想起来说。”
“嗯。”萧镜明点了点头,道:“不错,人看见一样新奇的事情,可能会因为好奇,而压住自己的性子,耐心地等待事情的完结。可是,凌宗主难道是因为觉得刑天河做的事情很新奇,所以才一再地看着他筹划出招么?”
凌东不解道:“不知萧宗主此话何意?”
“你两度将他击败,却都没有乘胜追击,打他个措手不及。第一次或可说是你力量不足,情有可原,但结果就是等来了神木宗的陷阱。那么这一次火烧刑天河之后,你又停了下来,是打算等他再玩出什么花样么?”
凌东微微一愣,才知道他绕了大半天圈子,最终还是落在了对刑天河的事情上,于是心中念道:“我这不是都有事么?圣女妹妹被人捋走,难道我还能放着不管?”
而萧镜明一见他的神情,便即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有人不见了,还是你心中放不下的人,你必须去找是么?”
凌东不由得点头苦笑道:“这个,人之常情吧。”
萧镜明摇了摇头:“作为一个普通人,这确实是人之常情,但身为两宗之主,身系百十名弟子的身家性命。又与如此强大的对手生死相搏,任何机会的错失,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这个时候,就实在不该谈什么人之常情了。”
被人直接拍在脸上,凌东只觉得心中着实有些不舒服。不过如果从自己岗位职责的角度上来说,萧镜明这话并没有错。如果想做好一个冷血无情,只问结果不问人情,推倒一切敌对势力的魔教宗主,自己的做法未免太过懒散了一点。
只是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志向,被缪可心拉入拜月教也只是想混个高起点,一方面方便把妹,一方面也可以借机鄙视一下那个骨骼清奇的隋阳而已。与刑天河的对抗,更多的是被逼无奈,只能奋起反击。真要他打进人家的老家,搞得人家一家灭门,这种事情也难怪他要多犹豫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