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我过去看看。”黎倾鑫小声道。
他之前信誓旦旦说给唐屹悦全乎地带回去,如今却给折了一只手臂。
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但有关于唐屹悦,他多少有些愧疚。
“黎先生,您怎么过来了?大哥,你怎么也跟着黎先生胡闹起来了,他这身子不好好养着,唐先生醒了又该心疼了。”
“琅,你看他,是不是有了阙那般唠叨了。哈哈……”黎倾鑫还不忘调侃两句。
“黎先生,这身体可是马虎不得的。”唐颲再次说了一句,向着门外盯了一眼。
“无妨,反正这双腿没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啦。”黎倾鑫眼神微敛,带着苦涩说道。
门后的一个身影嘴角拉下来,随即消失在暗处。
“他果真如此说。”
“当真,他坐在轮椅上的。你刚才说他姓什么?”
“这是我感到最为奇怪的,他登记的是十离,但那些他身边的人都尊他为黎先生,而那个还没醒的叫唐梨。这绝对是假名字。”
“先不管他假不假,你小心别暴露了。一有情况报给我。”
“是。八爷。”
八爷修长的身影,一身休闲的黑色风衣配着皮靴出了医院大门。上了一辆布加迪,随即消失在车流里。
“如何?信息可是真的?”布加迪驾驶位上的人开口问道。
八爷有些不耐烦道“千真万确。”
“怎么,让你帮个小忙不乐意,也是,你现在可是八爷,华东之子。”
“白爷,你不也是飞鱼之子。”八爷忍不住回怼过去。
只是他们彼此心里明白,这身份到底能不能深处追究无所谓。他们要有立足之地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城北医院。
病床上的唐屹悦指尖微动,黎倾鑫靠在轮椅上盯着他的脸庞。
朱磊才给他打了电话,外婆的一切后事都准备得妥妥切切。
听着电话那头的锣鼓鞭炮,他还是悄悄哭了起来。
他并没有发现唐屹悦的身体反应。
唐屹悦只感觉全身酸软无力,稍微一动,背部都带着撕扯的疼痛感。
他睁开有些模糊的双眼,就见黎倾鑫低垂着头颅,正在无声地哭泣。
“糖……梨。”他感觉嗓音发不出声,动了几下嘴唇才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黎倾鑫听着声音,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才抬起头来。
“悦哥?”
他见唐屹悦睁着眼睛盯着自己,赶紧按了床铃。
“悦哥。”黎倾鑫委屈又高兴。整个脸都变了形。
“傻子,又哭又笑的。看你这样子,丑得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是不是很疼啊?”
“你悦哥我哪里那么娇气。看我……嘶……”
“你别动了,背部的伤口很深,就差那三毫米,我就失去你了。”
黎倾鑫突然又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你的腿?”唐屹悦此刻把他扫了一眼,才发现他坐在轮椅上的。
“都是你这个傻子,只晓得护着我。隔墙有耳,完好无损。”黎倾鑫俯身在他耳边道。
“两个傻子在一起,不也没能护得了你的双腿。”
“反正下半辈子赖上你了,你可别嫌我没腿,就不要我了。”
“咳……咳……”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唐屹悦和黎倾鑫赶紧端正了起来,也不讲话了。
“醒了就好!医生去看其他病人了,一会就过来给你检查。还有最好情绪保持下,别太激动,容易牵扯伤口。”助手看了他们一眼道。
这两人关系,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出个大概,毕竟这两人也没有在乎别人的眼光。
那两只手还十指相扣着。
待助手离开,唐屹悦才又问了起来。
“你是不是已经在查了?”
黎倾鑫点了点头。
“倾城门的索尼?恩瑟给了消息,是赫兹沃勒背后的势力,但这里面错综复杂,往深处查断了线索。”
他说到此处断了下来,突然看着唐屹悦道:“对不起!唐颲右臂没有了,说好还你全乎的,也不行了。
就连你,这根小指算是落在了这里。”
唐屹悦顺着黎倾鑫看着自己的左手,被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小指处缺了一个位置。
“这东西要不要无所谓,不还有九根吗?照样可以拥抱我的糖梨。”唐屹悦毫不在乎地说道。
黎倾鑫却突然又哭了,他想到了那个梦。外婆让他把唐屹悦带回来,如今唐屹悦回来了,可是外婆确是真的走了。
待他回去之时,唯有一块墓碑和一堆黄土等他。
他的眼泪又忍不住掉落下来。
“糖梨,不哭,不哭!悦哥真的不疼,真的没事!你哭了,我这时可真没精力哄你啊!”
唐屹悦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说道,也是心疼万分。
“悦哥,我替你买了专机,明日一早就送你回国。唐琅他们也跟着你回去。”
黎倾鑫擦了脸上的泪水说道。
“糖梨,你是认真的?”
黎倾鑫点了点头。
“你当真有把我当你的爱人对待吗?”唐屹悦有些痛苦地问道。
“就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所以我才要送你回去。
因为我不能自私,你还有家人要守护。
我再也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
黎倾鑫此刻的头低得很低。
“你有我,还有那堆念着你的朋友。有外公外婆。他们……”
唐屹悦有些生气。
“外公外婆没了,再也没了!
他们就像是一趟开往终点的报废列车,除了烂成泥,什么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重逢之日了!”
唐屹悦心里咯噔一下,“糖梨,你什么意思?”
“唐屹悦,重庆那边有人想对你唐家动手了。
你以为馚菜中毒,一诺项目问题,当真只是内部原因吗?难道你没想过是被人动手了吗?
玉儿,廖阿姨,周叔,他们有危险。
他们需要你的庇护,你该回去照顾他们。
而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我,一无所有的我。”
唐屹悦不顾疼痛,把身子翻过来,背靠着。“糖梨,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悦哥一直在啊!”
“可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只想一个人。
是我黎倾鑫,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
你唐屹悦,我也不想要了!你给我自己回去,不要再这里碍我十爷的眼。”
唐屹悦捂着心脏,也跟着落泪了。
“糖梨,到底发生了什么?人都去哪里了,滚进来。”唐屹悦像是河东狮吼。
唐琅正好从廊道过来,便听着唐总的声音。
“唐先生,您……”
“把从西山墓园回来发生的所有事,一字不漏地给我讲完,别看他,我才是你们的老板。”
唐屹悦见唐琅看了一眼黎倾鑫,大声道。
唐琅虽不知发生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
“你可以出去了,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唐屹悦听完就下了命令。
病房里的氛围已经冰到了极点。
黎倾鑫不是不想逃,而是那只抓住他的手,像是寒铁一般,他也不是完全挣脱不开,而是怕唐屹悦气到撕裂伤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糖梨,就是因为这些吗?
那我们之间的爱意倒真是脆弱不堪,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唐屹悦还不够强大,还保护不了自己的男人。”
“不是这样的……”黎倾鑫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不是这样,难道相中了别人?”唐屹悦没好气道。
“悦哥,你……”
“糖梨,咱们也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气话了。
对不起!我没有早些醒来,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唐屹悦一只手把黎倾鑫揽在胸前说道。
“我只是想不明白,外公为何要偷吃药,就算外婆走了,他还有我啊。”黎倾鑫呢喃道。
“因为外公舍不得外婆一个人孤单上路,他就去陪外婆了。”
唐屹悦拍着黎倾鑫的背说道。
“可是,我舍不得他们啊!”
“生死轮回,谁也做不了主。
糖梨,我们该好好活着。
这里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去看外公外婆。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唐屹悦的眼角滑落一颗泪珠,滴落在黎倾鑫的头顶,怀里的人终于哭了出来。
像是把这快半生的酸涩苦辣都哭出来了。
⊙﹏⊙⊙﹏⊙
人生本就是一趟单程票,把该走的路走完,就该下的站下了,终点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