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的这几个徒儿中,御魂是最有心思城府的那个,你和鹳儿,我倒是觉得有些亏欠,也幸好你们天之聪慧。四风只是跟着那么一段时间,倒是没收他为徒,有些可惜了。”乌三江叹了一口气,像是老父亲那般看待口中的那几个孩儿。
“御魂他自小就背负太多,难免会比咱们多个心思,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师父所说,亏欠了我们,倒是从何处说起。师父于我鸦灰来说,有再造重生之恩,于黎天,于师父,我都是感激的。”乌海眉目清淡,连眼里的光也暗淡了些。
他们谁都心里明白,感激是有,但痛恨也有,可话不也得这样说嘛。
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正好打破了接下来的沉默气氛。进来四个高大的男子,一手夹着乌三江的一侧,另外两个阻止乌海去拽乌三江的手臂眼看就这样被带走了。
“我踏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搞得神神秘秘的,比黑瞎子岛还踏马神秘。十爷,这笔账回去要好好给你算,我这次可是辛苦惨了。”乌海心里骂着,又盯着这两个拿着枪的男子,脸色变了。变得有些娇柔。
“两位哥哥,请问他们要把他带去哪里?”
两个高大的男子有一米九左右,一看都是北方的。他们拿着鼻孔盯着下方的乌海,眼神都没扫他一眼。
“你们是哑巴?我们又不是漂亮的美妞,这金屋藏娇也不是个事啊。”乌海看着这两个男子依旧没反应。
“喂!我说你们是聋子啊!你们到底是怎样?不杀总得给点吃食吧,我快饿晕了。要不就给些痛快,抹了我脖子。”
终于得到那两个男子的正脸,其中一个开口了,“你最好闭上嘴,上面只说要活的,可没说不可以动手打一顿。”嗓子像是经年抽烟太多,一股老烟嗓,难听极了。
乌海心知地盘不熟,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摸清这里的底细再说。他们当时离开的时候,十爷给他说,师父不可全信。
乌三江被带到了一间合院式的天井内,当他看到四周的摆放,尤其是那棵冒出院的几人粗的大红酸枝树。他的眼睛一直在上面搜寻着什么?
“快走,看什么呢。”一个男子推了推他的背,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乌三江抬脚上了三步梯坎,两边还放了两个大青花陶瓷花盆,里面种着两盆惹人的火棘果,按说这个季节,这惹人眼的红色火棘果败了才是,想必这里住的人是个爱花之人。而且到达了极致。乌三江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他年轻的那会尤爱种珍惜花草树木。可那件事后,父亲就那样走了,他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模样,也是因为那件事。
房间布置很中式休闲躺椅沙发,黄花梨木雕刻着的精致花纹,龙凤戏珠,寒梅傲雪,鱼戏青莲,可谓是眼花缭乱。
“把人带进来。”里面传来一道中年男声,粗犷低沉。
乌三江被推了进去,一道鹰击长空的刺绣屏风立在那里,头顶吊着几盏暖黄色的星星白炽灯,只是星星的其中一个角特别尖,像是一把把利剑悬在头顶,若不是灯光是暖黄色,那么此刻脚底已经生寒了。
他若隐若现地看着屏风后面的两道黑影,一个身影拉得很长,一个身影又短又粗,借着光影,他猜想对面现在是两个人,应该是一座一站,只不过这个坐着的投影不是真正的坐着,凭着他敏锐的目光,这个坐着的人应该是坐在轮椅上的。
“既然把我带到这里,又不敢见人,是不是……”乌三江从没感觉自己这么焦躁过,这种压力和沉寂让他很难受,胸腔就像是万只蚂蚁在啃咬,痛却发作不出来。直到里面传来一道沧桑的声音,像是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久不见阳气的死人。
“方才看你进院子的时候,一直盯着大红酸枝,想必是挺识货的。”
“不知里面的这位先生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只是八爷的合作伙伴,还真有些换不上用这种方式搞得神秘兮兮的。”乌三江听着里面的动静,这道声音让他松了一口气。
“也只是恰好而已,我乌三江四处奔波,虽没用过这上好材料,但还是有幸见过的。”乌三江故作轻松的语气叹道。
里面并没有回答他接下来的话茬,而是又把话题引向了另一边,“要说这棵大红酸枣的来历,也就是十来年前,从一个叫病十二手头赢走的。”
“病十二?”乌三江的眸子亮了又暗了。
“那说明它之前的主人太可惜了,把这么好的东西当赌注。”乌三江面上云淡风轻,可心底早就惊涛骇浪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病十二的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华八此刻又在哪里?
“面具戴久了,就分不清虚实了,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快要忘记了。”屏风后面,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兴奋,又带着愤怒,甚至还有些幽怨。
“人活着,不都是戴着面具吗?有什么区别。”乌三江不屑道。
“看来,这些年,你还是白活了。你除了收了几个废物徒弟,还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当然,你也同样是废物。”这话里不止挑衅和嘲讽,还有一种无奈,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奈,让乌三江此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混了一辈子,什么也没干成。
“你到底是谁?”乌三江跟着沉沦,突然醒悟,这是要把他带入万丈深渊啊。
“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病十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你这张皮下是谁。”这道声音直击乌三江的心脏,他手指弯曲,不自觉的藏在了后背。
此刻还在长江上的黎倾鑫却接到了薛怀青的电话。
“掉头!”他的声音让船长张开了嘴巴,他害怕的是这顾客要退钱。
“那个……钱。”船长说着,手跟着数钱式的比划了一下。
“我让你掉头,立刻。”黎倾鑫眼神冷若冰霜。连带着右耳的那颗红豆水滴珠子都散着寒气。
轮船一靠岸,黎倾鑫就直接下了船。他的余光看到了那艘小巡逻船,不过,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他就那么走了,那些钱不会到时候找我们要回去吧?”周常平担忧问道。
船长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
“管他的,下锚,回家过年吧。”
黎倾鑫拦了一辆黄色“法拉利”,直奔馚菜总部。
“倾鑫,这里。”褚乔辉快步走过来,一手拉着他进了货梯。
“现在是什么情况?”黎倾鑫对于褚乔辉的碰触,并不反感。
“磊子让人把虎溪那边的记者赶走了,谁知那些家伙想出名疯了,追到这里来了,那几个老家伙也等着看好戏,重要的是周先生和廖太太回来了。”褚乔辉此刻也不能隐瞒了,但还是随时关注着黎倾鑫的脸色。
毕竟唐总出事了,这下子让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人,更是坐不住了。只是让黎倾鑫一个人承受那么多,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黎倾鑫从容地脸色还是变了变,不过闪得太快。
“他们都没事吧?”
褚乔辉知道他问的他们是谁,赶紧点了点头。“那赵意尘很机灵,避开了那些家伙。不过他说细节,他只同你说。”
货梯到了,他们转角,出来就碰着一堆记者闪着灯光。
“这里是重庆卫视,我是李燕,现在我身后就是重庆五大家族最有名的唐家,这馚菜总部是他们的唐家其中之一……”
“我身后就是……”
“快,那是不是唐家的负责人。”一道男声响起,所有摄像头和闪光灯对着黎倾鑫,他直视着面前的这一群记者,四下扫了一圈,空气瞬间凝固,一群人围在一起,也冷了好几度,甚至有在前头的人,打了个冷颤,身子没忍住向后退了半步。
黎倾鑫没有开口,而是抬脚向着里走。
“他是谁?”
“你好,唐家的负责人是不是因为股票下跌,才跳江……”一个女人摇曳着曼妙的身姿,挤向前,蠕动着未晕开的红唇亮声道。
黎倾鑫停下脚步,微眯着眼看了女人一眼,随即继续向着里走。
“把这些人的信息一个不漏的记上,我会让人上门感谢这次的大驾光临。”黎倾鑫的声音比腊月的寒夜还冷,有几道拍着正欢的摄像机突然就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