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毛永平的眼眸里满是乞求之色。
毛永平皱眉:“见了又能怎么样?你婆娘和娃更难受。”
郑胜凄惨道:
“大家都是同患难从鞑子那里逃出来的,难道这点微末请求,游击都不肯答应?”
这时旁边人群里也有附和的声音:
“说的也是,他贪墨该死,临死前见见老婆孩子,也不算过分。”
毛永平终于点点头,说道:“那就让他见,不要多耽搁。”
那两个押着郑胜的兵,听命折转回来,沿着一条碎石铺成的简陋道路,往西北面大片棚户所在的方向走去。
张岱见状,对朱由检说道:
“公子,我去看看,或者可以接济一下他家人。”
朱由检心想眼看东江困窘情形就要缓解。即便郑胜按岛上军法该死,他家人也不该在形势就要好转的前夕,走投无路。
于是点头道:“也好。”
张岱得到许可,便连忙追了上去。
柳敬亭见张岱过去,心想这事情,将来或许能编到说书里,便告了一声:“咱也去。”
大步流星的跟了过去。
此时程鸿鲤回转到众人身边,指着西边高地上,几座外观不错的房屋道:“那里是招待商人的馆舍,诸位不妨到馆舍前边的亭子里歇息片刻。等张、柳二位回来,也容易看见。”
朱由检答应。
众人向那边走去。
到了亭子,众人坐下。
陆云龙忍不住质问程鸿鲤:
“为了半石粮食,几斤干鱼,何至于就把一个将官杀了?”
程鸿鲤苦笑了一下,说道:
“列位大多是从内地来,不知东江情形。岛上军民苦日子过得久了,人人都积蓄一腔愤懑,不知向何处发泄。便都似火药桶一般。若有一点不公,处置不当,便都要炸开。那时死的何止一个郑胜?”
汪汝淳帮着程鸿鲤解释:
“确实如此,别看岛上军民瘦弱不堪,却都是从后金鞑子那里九死一生逃出来的,都不是能忍气吞声的软弱之人。”
程鸿鲤微微颔首:
“若是宽纵这等分配不公之事,只怕军民怒火转而对着更大的军官”
陆云龙仍旧没有被完全说服:
“即便如此,朝廷大笔军饷物资就要运到,那郑胜私藏的这些粮食、干鱼,也算不得什么了!”
程鸿鲤摇摇头:
“朝廷之前也说过要大力支援东江,天启七年答应给东江军饷百万,实际也大打折扣。岛上军民早都失望惯了。并不敢抱太大希望。”
“即便当真能运来大笔军饷,以前定下的规矩,也还要执行。若是对不公之事放过,军民彻底失望,那结果不堪设想。”
陆云龙听到这里,若有所思,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商人馆舍,目光闪烁:
“岛上军民既是如此暴烈,又饥寒交迫,惨苦无比。商人住处和饮食都比岛上军民好出太多。岛上军民对照之下,只怕也会嫉恨不满,难保不生出劫掠杀戮之意。”
程鸿鲤连连摇头:
“东江的粮饷物资大半倒是靠商人运送。再暴烈的军官和士兵,碰见商人都是礼敬有加,唯恐得罪商人。
“来东江的商人性命,更是设法保护周全。往往比自己人性命看得还重。”
“这也是毛帅开辟东江镇这七年多来,商旅一直不绝的缘故。若是东江对商人是个丢财丧命的死地,那谁还肯来?”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汪汝淳:“这汪先生应该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