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俺婆娘说,松江那边的人对方知府可都佩服钦敬得很,只怕就算要鼓动人去打劫,也没多少人肯答应。”
钱谦益沉吟起来。
何超有些着急,两眼放出热盼的光芒,问道:
“老爷,你看这消息值多少钱?”
钱谦益嗯了一声,看了看汪汝淳,说道:
“孟朴,这消息倒是值钱,你看还能给多少?”
汪汝淳苦笑一下,刚才给葛三的一百两银子,其实是他自己掏的腰包。
他虽然算得上富裕,但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偶然来一次,倒还不成问题。
要是碰上一个人就给个一百两银子,天天这么弄,他也吃不消。
钱谦益见汪汝淳面有难色,知道老是要汪汝淳出钱,也说不过去。
揪了揪胡子,终于决断道:
“也罢,我出三十两银子,孟朴你再出三十两银子,还有四十两就从公家经费里出。”
汪汝淳没有异议,
何超原先见汪汝淳和钱谦益都脸现难色,心中一紧,以为要不到多少钱了。
但现在听见钱谦益犹豫半天还是同意给一百两,只不过需要三方拼凑。
心中顿时欢喜起来,连声赞道:
“钱老爷真是言出必践,重信守诺,小人向来知道钱老爷清廉,公家的银子也不愿乱花。小人以后一定多颂扬钱老爷功德。”
钱谦益被他称颂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说起来钱家也算得富豪了。
不过富裕的人,也难免吝啬。
况且战时新政实施后,他们钱家也必然不能像过去那么宽裕了。
所以要自己拿银子出来,还是有些肉痛的。
他和汪汝淳把银子凑足百两,汪汝淳把银子给了这何超。
何超千恩万谢走了。
汪汝淳问道:
“牧斋公,如今是先去秦望山找成林,还是先去松江府探查这何超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钱谦益毫不犹豫道:
“自然是先去找成林,被这厮溜走了,再找就难了。松江府的事情贸然过去,也未必马上就有头绪。”
于是一行人又策马快速往城南三十里的秦望山而去。
这次马速加快了许多,两刻钟的时间,就已经赶到秦望山下。
这秦望山,又名秦柱山,说是山,其实不过就是二十多米高的连绵矮冈而已。
不过上面倒是有古时候建的烽火楼残址。
而成林等十多人就在烽火楼残址上加修的亭子里喝酒庆贺。
钱谦益和汪汝淳到了上面,让百名锦衣卫校尉充当的巡抚标兵将亭子围了起来。
成林等人喝得都有几分醉意。
起先听到有人来山上,也不以为意。
待见到是兵士,便有些诧异。
等见这兵士把亭子围起来。
就有些愤怒了。
成林先跳起来,两眼一翻,嚷道:
“哪来的匪兵,这等惫懒,为何好端端来围我等?”
“你们的官长何在?叫他出来说话!”
钱谦益笑眯眯从兵士后面现身,说道:
“本抚台在此,成林,你要说什么?”
成林愣了一下,看着钱谦益,忽然一拍脑门道:
“原来是牧斋公,我道是何人,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钱谦益脸上神色不动,心中却想:这成林也认得他?
不过随即想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钱谦益很早就是个名人了。
在南京城里交游无数,见过的人也多了。
在许多情况下,都是别人认得他,他看过一眼的人很多,却未必都能记得认得。
更何况这成林既然和吴昌时有勾连。
说不定也是在吴昌时身边时,来见过他的。
此刻他不想和成林攀什么交情。
面孔一沉道:
“成林,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休得胡言乱语。你昨日刚鼓动民变,烧毁民宅,你可知罪?”
成林一愣,说道:
“牧斋公,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烧毁民宅?不就是大家伙惩办了一个阉党老贼么?
“此是大快人心的义举,何来知罪?”
说到这里,他情绪似乎激动起来,还要接着说,却打了一个酒嗝。
好不容易缓过来,才接着说到:
“牧斋公,你莫不是要叛出东林,怎么敌友不辨起来了?”
“你要真这么做,可想想阮大铖的下场?如今那阮大铖可是过街老鼠。
“你牧斋公可一直被视为东林魁首,若不爱惜羽毛,只怕比阮大铖都要不如了。”
钱谦益见他说话还带着几分酒意,心想和这醉汉多说也多余。
一挥手,一百标兵顿时拥上,用绳子把这十多个人都捆得结结实实。
好在此时这山上也颇冷清,没什么人围观。
不至于因此闹出什么乱子。
那些人被捆上了,嘴里兀自不服乱嚷。
标兵又从他们衣服腰带上扯下些布条绸条,团成一团,塞进他们嘴巴里。
这秦望山下不远处就有溪流。
钱谦益让士兵去取了两大瓢凉水。
然后往成林头上一浇。
此时虽已是初春,但天气还是有几分凉意。
成林被冰凉的水这么一浇,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全身的鸡皮疙瘩也都冒了出来,身体不住发抖。
不过酒意倒是散去了,人也清醒了许多。
他见钱谦益这架势,委实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说话口气顿时弱了下来,不像刚才有酒意支撑时,那般强硬了。
“牧斋公,小人并未得罪你,为何要如此?”他小声问道。
钱谦益冷冰冰说道:
“你把吴昌时吩咐你的话,原原本本如实交代给本抚台,那可以从轻发落。否则,莫怪本座无情。”
成林迷惑不解地看着钱谦益,似乎当真陷入了困惑之中,过了良久,才小心翼翼试探道:
“牧斋公,你当真反出东林了?小人听竹亭先生说,当初本来大家都隐然把你当成了东林党魁的?怎么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