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前,两名护院正在树下吃粽子、喝端阳酒,见楼云春回来,忙起身相迎。
楼云春下马,对几人说道:“继续吃吧,吃完回楼宅,等节后再来。”
“是。”虽这么应着,可楼云春在,他们也吃不畅快,便着手收桌,欲将没吃完的粽子拿回去吃。
说来也并非贪这这点小利,只怪这胥掌柜手艺太好,粽子吃起来便歇不下口。
胥姜正在收整杯碟,听动静便知是楼云春回来了。走到门前一瞧,见楼云春提着一只精致的食盒,笑问:“拿的什么?”
“粽子。”楼云春将粽子递给她,“圣人赏的。”
胥姜闻言,赶紧举双手去接,接完见两名护院要走,又叫住他们,让茵茵又每样剪下一串,让两人带回去吃。
茵茵见楼云春回来,便知道自己不好再留,也收拾好东西,恋恋不舍地与护院们一起走了。
胥姜捧着御赐的粽子与楼云春一起进后院,犟驴一见马回来,将屁股一甩,堵着驴棚不让进。
马拿头一拱,便轻巧的将它拱开,并熟门熟路走到它食槽里,啃起它的草料来。
犟驴一阵干嚎,结果迎来胥姜两巴掌。
那犟驴挨了两巴掌,吊着眼瞪了马半晌,才凑过去与它同嚼。
“这些日子没马同它抢窝,倒是又给养独了。”
楼云春正在系缰绳,闻言抬头看她,“这些日子忙着审案,抽不开身。这几天休沐,我在肆里陪你。”
胥姜噗嗤一笑,“知道你忙,又没怪你,别瞎想。”说罢便捧着粽子往肆里去了。
楼云春拴好马,摸了摸驴头,净手后跟着往肆里去。
“圣人赏的粽子能吃么?”胥姜小心将食盒放在案桌上,转来转去的打量,对后进来的楼云春问道:“用不用供起来?”
楼云春捉住她,捧起她的脸,皱着眉检查她的伤口,“有按时搽药么?”
“嗯,每日搽三次,已经消肿了。”
“可有去千金堂复诊?”
“去了,陈大夫说已无大碍,按时用药便好。”
楼云春伸手抚了抚结痂的伤口,痒得胥姜往后躲,见他眼底纠缠着一丝自责,又将脸放回他手掌里,安慰道:“陈大夫说不会留疤的,顶多一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嗯。”楼云春凑过去在那道疤上亲了亲,“下次出门,记得带上护卫。”
胥姜眼睛一弯,“好。”
楼云春见她没有拒绝,心头一松,展眉道:“尝尝御赐的粽子。”
胥姜瞟了一眼食盒,咽着口水道:“还是不了,既然是圣人赏赐,便带回去给伯父伯母尝吧。”
“已给他们送了一份过去。”楼云春牵着她坐下,“吃吧,这份是特地给你带的。”
胥姜好奇道:“还能得两份赏赐?”
“上次入宫,圣人抢了我一份米糕,这算是回礼。”实际是他找圣人讨的。
想起圣人与刑部尚书惊异的表情,楼云春脸皮微微发烫。
胥姜赞道:“圣人果然通情达理。”
她一脸期待地揭开食盒,也不知这宫里的粽子如何。
粽子一共九个,穿成一串,用的是箬叶、彩绳,瞧着与民间吃的也并无不同。
楼云春拿剪子剪下两个,先递了一个给她,“吃吧。”
胥姜解绳拆叶,米香顷刻钻入口鼻,令人唇齿生津。她咬了一口,发现是灰水粽,味道却非寻常灰水粽可比,米香更浓,口感更糯。
楼云春也拆了一个,沾着桌上的黄糖,几口便将一个粽子吃完了。
“不愧是宫里头的吃食,的确比寻常粽子好吃。”
“因为用的是乌江贡米,所以口感比寻常米要好。”
楼云春吃完一个,便没再伸手,而是对胥姜说道:“我想吃你做的粽子。”
他方才看人人都提着粽子走了,心头吊得慌。
胥姜拿手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小炉子上蒸着一锅,给你留的,自己去拿。”
楼云春却顺手拉起她,一起往厨房去了。
再出来,楼云春已是满脸饕足,胥姜抿了抿微红的唇,尝到一丝蜜枣的甜。
怪了,方才分明是都楼云春吃的。
剩下的粽子,胥姜分装成几分,叫来跑腿,给计善、邓阅川等老主顾送去。
袁祖之与林夫子两处因隔得近,便由她与楼云春亲自去送。
两人锁了门,一人提着一篮粽子,漫步往街上去。街上行人济济,多是走街串户,上拜节礼的,也有拖家带口回乡省亲的。
两人难得有这般闲情,并不着急,遇到熟人便寒暄几句,逢着挑担小贩,便叫住问一问。
胥姜买了几只蒲草编的草虫和香囊,打算送给袁烟烟和林红锄。
胥姜捏着香囊闻了闻,随后悄悄看了楼云春一眼,却正好与楼云春的目光撞个正着。
楼云春盯着她手里的香囊,摸了摸自己空荡的腰间。
“这是给烟烟和小锄头的。”胥姜见他神色有些失望,从荷包里翻出一个递给他,“这个才是你的。”
楼云春接过闻了闻,味道清淡宜人,随了他的喜好,又见针脚略有些不齐,猜出是她自己缝得,便美滋滋地往腰上佩。
“丑成这样,还真敢上身。”
“不丑,好看。”楼云春是摸了又摸,很是满意。
胥姜脸上乐开了花,没留神撞到了一名卖花女,将她挑的箩筐给带翻了。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两人赶紧将箩筐给扶正,然后帮忙捡花,好在都是些兰草,用腐叶与青苔包裹着,损坏不大。
胥姜把损坏的都挑了出来,对卖花女说道:“这位娘子,真是对不住,怪我不看路冲撞了你。这些压坏的花,你算算多少钱,我都要了。”
那卖花女却问:“你会养花么?”
“不大会。”她肆里那些花草,都是天生天养,偶尔浇浇水,活得良莠不齐。
唯一一棵精心侍弄的,便是角门外那株杝桃,长得还算精神。
“兰花娇气,伤着了需悉心养护方可成活,你既不会养,买回去也是虚耗而死,又何必害它。”说着她便挑起担子要走。
胥姜拦住她,“那也算个折损费吧,否则我于心不安。”
两人离得近,卖花女看清她额头的青紫,瞧着可怜,又见她言语恳切,被撞之后的恼怒也消了。
“算了吧,这花也是山里头挖来的,没几个钱,且拿回去调养调养还能活,用不着赔。”
“那……我给你些粽子全当赔礼。”胥姜怕她拒绝,忙拿了一串粽子放在她箩筐里,“我自己包的,味道还过得去,望娘子别嫌弃。”
卖花女无奈道:“行吧。”随后又补道:“多谢。”
见她收了,胥姜才安心些,随后让开路对她笑道:“愿娘子安康。”
卖花女盯着她的脑袋,都伤成这样了,还让别人安康,瞧着有些不大机灵,难怪冒冒失失地撞上来。
“你也安康。”
说罢便挑着箩筐走了。
看着她迈着稳健地步伐离去,胥姜不由得感慨,“真是能干。”
楼云春听这话,见这女子,想到的却是胥姜独自远游时的艰难。
“我们走吧。”
“好。”
宋樆送完花回家,却在巷口遇上对门的状元郎。
“宋娘子安康。”
“嗯,大人安康。”
每次听她叫自己大人,胡煦心头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总觉得这个称呼带着一丝讥讽。
可瞧她的神色,是对人一如既往、一视同仁地冷淡,看不出有什么深意。
难道是他多想了?
他瞧着箩筐里还剩下几棵兰草,便问:“这几株怎么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