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动了动,却听见楼云春轻轻敲了三声床沿,他立马又躺回去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眼睛贴在门缝上往里瞧,见里间并无动静,才将门轻轻推开。他朝同伙们招招手,随后领人潜入,借着廊檐角灯的光,他们看清床榻和地上各躺着一人,便抬手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两两分组,各解决一人。
商定后,他们掏出匕首,分两路朝楼云春与老段探来。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刺客们还未及反应,几人便闯进屋,朝他们扑来。
双方缠斗在一起,将房间里的陈设搅得七零八落,楼云春和老段也没闲着,翻身爬起来,帮忙制服刺客。
几个房间的打砸动静都不小,很快惊动了客栈里的其他住客,堂倌和掌柜也慌忙跑上楼,却被飞出来的凳子阻住脚步。
他骇得倒退,随后拍着大腿直吼:“怎么了!这都是在干什么?”
他趁隙跑到楼云春门前,正说要往屋里进,却猛地恍见刀光,连忙跳开几步。一时又想起这上房里住的是个官,更加心焦了,要是这官死在他客栈里,那他这客栈也甭想开了。
“各位大爷,赶紧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不要动刀子,若是伤了人命如何是好!”
好在打斗并未持续很久,一边散兵游勇,一边训练有素,输赢很快便见分晓。刺客们被压在地上,看清这是那群同住大堂的行商后,随后才觉自己上当了。
他们正要开骂,却被自己的汗巾子堵住了嘴。
楼云春对士兵们道:“天亮后,带回去交给康将军审问。”
“是。”领队的是康将军手下的一名校尉,他吩咐属下将刺客们都压往大堂,随后将其手脚都绑在一起,防止其逃跑和自裁。
这是军中对付俘虏的手段。
楼云春也召集了自己的人,查问有无损伤,好在皆无大碍。
掌柜带着堂倌巡视了几间上房,见其几椅摆设没几件齐全的,又是哭又是骂,最后跑到楼云春面前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楼云春说道:“这是群杀人越货的贼人,潜入我房内,企图谋财害命。”
掌柜指着那群‘行商’问道:“那他们呢?”
楼云春想了想,“行侠仗义。”
掌柜表情扭曲,在心头狂吼:这种鬼话谁能信?
正说着,那校尉又上楼来递给楼云春一件东西,“大人,这是从贼首身上搜来的。”
看吧,这群行商与他分明是一伙儿的!
楼云春避开掌柜扎人的视线,接过校尉手中的东西,粗看了一眼,是一只雀符,想来是信物一类的东西。
他将其收好,待过后再细究。
掌柜瞪着二人,心道屋子不能白砸,得让他们赔钱。
“二位,这屋子砸成这般,总该有个说法吧?”
他一开口,那校尉目光便扫了过来,随后想起自己被讹的银子,问道:“掌柜想要什么说法?”
“我这四间上房,桌椅摆设,都费力不少钱,如今砸了,多少都得赔些才说得过去。”
“你说赔多少?”
眼看有戏,掌柜眼睛一亮,随后暗自掰手算了算,最后竖起了两根手指,“这个数。”
“二两?”校尉装糊涂,“这回倒是通情达理。”
掌柜急道:“是二百两,每间屋子五十两。这些家私摆设,都是特地请人打造,难得一见,这个价倒是我亏了。”
亏了?校尉心头冷笑,面上却勉为其难道:“二百两便二百两,不过我没那么多现银,给你立个欠据,你自个来石门关将军府来取。”
一听石门关将军府,掌柜有些虚了,他看向楼云春,试问道:“这位客官可带了现银?”
楼云春点头,“有,不过使官银得交账,方便过后地方府衙账房前来核查。”
掌柜闻言,结巴道:“核、核查?”
寻常账目自不怕核查,可他这宰客,哪里经得起核查?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有私银?不用二百两,我吃点亏,一百两也可以。”
“没有。”楼云春叹道:“家中娘子管得严,出门不让带私房钱。”
校尉和一旁的巡卫纷纷朝楼云春投来同情的目光。
掌柜差点哭出声,他吊着楼云春的手,“一百两没有,五十两也行。”随后又看向几名巡卫,“一人凑点,就够了。”
众巡卫纷纷捂紧钱袋。
还是校尉通情达理,“方才自那群贼人身上搜出些银子,凑合凑合该有二十两,掌柜若不嫌少,就当赔给你了。”
嫌,他怎么不嫌,才二十两够什么使的!
见他满脸拒绝,校尉道:“如果掌柜不要,那便只能收官银,或是来将军府取。”
“要!要!要!”掌柜忙应了,二十两就二十两,若是扯到官府去,这二十两怕都没了。这屋里的几椅都是自别处收来的旧物,不值几个钱,且好些还能用,二十两用来补买,还能剩点。
蚊子腿也是肉。
校尉领着掌柜去拿银子,那掌柜走开几步,忽地想到什么又倒回来,对楼云春问:“二十两也来核对?”
楼云春点头。
掌柜闻言,如丧考妣地走了,不一会儿,他便让堂倌将楼云春交的二十两官银给送了回来。
老段看楼云春将官银装进钱袋,恍然大悟,原来拿回来是这个意思。
收拾完刺客后,巡卫们帮着堂倌收拾残局,随后将就在屋里歇了一夜。
天亮之后,众人收拾启程,掌柜青着一张脸送他们出门。
楼云春一行与校尉一行人分道扬镳,老段见刺客们被剥得只剩单衣,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校尉指了指掌柜,“衣裳都被他剐来抵债了。”
众人不禁朝刺客们投去怜悯的目光,刺客们个个面目狰狞,眼睛憋得通红,若不是被抓着,恨不得咬下这些人的肉,尤其是这个黑心掌柜!
楼云春朝校尉与众士兵拱手一礼,随后对校尉道:“这些贼人便交给你们了,回去还请代我向康将军道声谢。”
“大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校尉领着众士兵也回了一礼,又道:“就此别过,诸位多保重。”
楼云春道:“保重。”
双方都牵来马匹,各自挥手道别,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待他们走后,那掌柜端来一盆水,狠狠泼向门外,“我呸!一群瘟神!”随后对堂倌警告道:“给我记住这些人,下次再来,一个也不许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