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氏?”
“原为月氏族,因月氏内乱而分出,所以自称小月氏。小月氏东迁后,又遭……咳,战乱,有的归顺东胡,有的归顺于我们可汗,有的同你们汉人杂居,也有的就像这些人一样,避祸在这样的偏远山村里。你们中原人将这样的族群其都称作为支胡。”
咳什么咳?嗓子长钉子了?
赵秀对冲突厥人道:“那你问问他们,能不能让咱们借宿一晚?”
突厥人依言传话。
那几名支胡人商议一阵过后,支使了两个人往其他人户去传话,不一会儿更多的人便朝村口聚拢。
在后来的人中,有一名年轻男子,他先用汉话和赵秀一行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扶着一名白须老者朝他们走来。
这看起来像是个能说话的。
赵秀忙迎上去,向老者行了一个汉礼。
老者先将赵秀打量一番,随后又将商队中每一个人都招到近前看了看,最后看向骆驼上的突厥人,突厥人撇开脸。
将所有人都检阅了一遍后,老者低头对那年轻支胡人说了句什么。
那年轻支胡人点了点头,上前对赵秀道:“我们可以收留你们一晚,可以进村,但不能进屋。”
赵秀欣然道:“能进村就好,我们宿在外头,然后补给些水粮,待到明早就走,绝不过多打扰。”
年轻支胡人将赵秀的话转述给了老者,老者点头应准,随后指着骆驼上的突厥人又说了几句。
他话一出口,其他族人都纷纷怒视突厥人。
那年轻支胡人点头,也瞪了一眼突厥人,随后对赵秀道:“他不可以进村。”
赵秀有些惊讶。
梅二凑到他耳边说道:“小月氏当年就是被突厥打散,流落四处的。”
难怪这突厥蛮子方才一脸心虚,这个村的支胡人还算良善,若换做他,早将这他给乱棒打出去了。
突厥人看向赵秀,嘴上虽没言语,可眼神里带上了一丝祈求。
赵秀却干脆利落地点头,“好,他不进村,他就在村口。”
突厥人眼神顿时化作刀光,恨不得削平赵秀的脑袋。
那老者朝族人又说了几句,族人便都散了,只剩下那名年轻支胡人安排他们。
年轻支胡人自报姓名道:“我叫支通。”
“我叫赵秀,你汉话说得真好,和谁学的?”
“我父亲是汉人。”
“难怪,就说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亲切。”
“哈哈,是吗,我看到你也觉得喜欢,走,我带你们进村,就宿在我家旁,晚上我请你喝酒吃肉。”
“一见如故就算老朋友,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
赵秀这张嘴,要想和人亲近,就是几句话的事。
要气死人,也是几句话的事。
他在前头只闻新人笑,这被扔在后头的旧人,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擦得都快冒火了,可他却没心没肺,一无所觉。
好在梅二还算有点良心,叫住两名随从,把突厥人从骆驼上扶下来,又将其安置在就近的一处草垛后,还给他留了一匹骆驼挡风取暖。
“你先在此处待着,过会儿我给你带吃食和水过来。”
突厥人身上的小伤已无大碍,就是腰上那差点捅到腰子的两个窟窿还没愈合,不敢行大动作。所以赵秀将他扔在村口,也不怕他跑,跑出去就是一个死。
他靠在草垛上,将赵秀咒骂了八百遍,骂到晚霞收尽,暮色兆来,他越来越饿,越来越渴。
那梅二不是说给自己送水和吃食么?怎么还不来?
那死狗不是还要让自己帮他送信物么?这将他饿死,鬼去给他送?
眼看天已黑透,远处传来一阵狼嚎,突厥人虽信奉狼神,却也敬畏狼群。他如今身受重伤,若狼来村里寻食,他就是第一盘菜。
突厥人坐不住了,他扶着骆驼起身,要朝村里走去,可想到那支胡族长说的话又犹豫了。他们曾经确实杀过很多月氏人,自己若进去激起其怒火,局面怕比面对狼群好不了多少。
他在村口徘徊,各家的饭食香气被风裹来,勾得他饥肠辘辘。
正在此时,一人治火把过来,他定睛一看,正是赵秀那死狗。
“哟,等不及了?”赵秀手里除火把外,还提着一个篮子,他走上前将篮子递给突厥人,“给,吃吧。”
突厥人本想将篮子掀翻,可肚子却不允许,便阴着脸接过了。
村头除草垛外,还有木柴堆,木柴堆前有还未劈砍的树干,突厥人坐到上头,迫不及待地揭开篮子,拿出里头的水囊灌了一口。
灌进嘴里却发现不是水,而是酒,马奶酒。
他有些惊喜,贪婪地喝着,不一会儿,那囊马奶酒便一滴不剩了。
“真这么好喝?我却喝不惯。”赵秀从木柴堆里抽出柴禾搭成禾山,然后用火把点燃,四周逐渐亮堂起来。
“你懂什么,马奶酒是世上最好喝的酒。”
“那是你没喝过长安的美酒。”
“总有一日会喝到的,不过我想也不如这马奶酒好喝。”
赵秀瞥他一眼,“口气倒挺大。”随即拿火把将他从头照到脚。
“就凭你们突厥人如今这羸弱之姿,还想去长安?真当大盛这些军镇是摆设啊?”
突厥人冷道:“咱们突厥三师可不是摆设。”
“不是摆设被杀成这样?”赵秀火把照在他腰上。
突厥人恼羞成怒,“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大盛人狡猾,搞背后偷袭。”
“中原有句话叫兵不厌诈,还有句话叫与虎谋皮必遭反噬,你被同伙背叛,被偷袭抛尸,只能说这里不行。”赵秀指了指脑子。
突厥人拿酒囊砸他,却没砸中。
赵秀捡起酒囊拍了拍,“中原还有句话,叫祸福相依,你若没有被人暗算之祸,又怎得我这个福星呢。”
“福星?”这人还真有脸说!
赵福星自得道:“我救你一命,且还能让你戴罪立功回去,难道不算福星?”
闻言,突厥人骤然清明,压下火气开始啃烤羊排,“说来说去,还是想让我为你去送玉虎。”
赵福星将火把一插,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身旁,问道:“那你这就给个准话,去还是不去。”
“我去不去有选择吗?”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突厥人停嘴,警觉问道:“什么意思?”
“方才从支通嘴里得知,他的父亲就在北庭,且还是郭元振手下一个军曹。”赵秀眯眼道:“你若不愿去,那我便只有请他帮忙了,说起来还更便利。”
突厥人嘴里的烤羊排顿时不香了。
这死狗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