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身子一斜,差点摔倒,好在被巫栀一把薅住,否则就该伤上加伤了。
“这么毛躁。”巫栀转身对柳眉道:“半钱改为一钱。”
柳眉忍笑而去。
胥姜耷拉着脑袋,脸上那叫一个红,心里那叫一个臊。
这巫大夫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推拿的时候,胥姜只觉得身上的伤没往日按着那般疼了,便问道:“巫大夫,您斟酌斟酌我和照月的情况,何时能启程回京?”
巫栀手微微一顿,说道:“至少还得七八日,你情郎才能下地。”
胥姜被一句‘你情郎’给砸得面红耳赤,半晌才挤出一句,“您说话怎么……”
“难听?”
“倒……不难听。”就是挺让人害臊。
胥姜又问:“他能下地后,可以启程么?”算算日子,再有二十来天就是楼夫人生辰了。
巫栀道:“你若想他伤情反复,尽可动身试试。”
“那还是再等等吧。”胥姜语气失落。
推拿完后,巫栀将她扶起来,替她穿衣,“若想早日动身,也不是不可以。却须得寻一个精通医术的大夫随行,才能保其病情不恶化,还能应对突发状况。”
“此法可行。”胥姜欢喜了一瞬,随即又垂下眼皮,“可精通医术的大夫好找,愿意千里迢迢去京城的一时上哪儿寻去?”
巫栀翻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胥姜有些摸不着头脑,待柳眉端着药回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巫栀原来是在自荐。随即不禁暗道自己愚钝,没能立即领会其要意。
她对柳眉叹道:“没看出来,这巫大夫利人利嘴,却是古道热肠。”
古道热肠?这几个字跟巫栀沾边吗?
柳眉不解,“怎么突然这么说?”
胥姜将方才二人的对话讲给她听。
“这意思是,巫大夫愿意同咱们一起去京城?”
“该是这个意思。”
“那她人还怪好哩。”
胥姜点点头,随后端起药吹了吹,一口灌下,随即一张秀脸便皱成了八十岁的老太太。
“水水水!”怎么这么苦!比陈大夫的解暑汤还苦。
“说是喝完药后,不能立即喝水,你先忍忍。”柳眉去揭糖果罐子,捡了几块酸枣糕出来,撕了一块填进她嘴里。
待酸枣糕在舌尖化开,那苦味才淡了些。
胥姜盯着面前的药碗,脑子转动起来。
巫栀医术好,在涪州名气不错,找她看病的人也多。可与他们除医患关系外,并无多余交情,且以她寡独的性子来看,不像是可以为了病人千里护航之人。
如今却主动提及可同他们一起去京城,想必另有目的。
胥姜想通其中关窍,却也并没赶着追问。
既然巫栀已开口,那过后定然还会提起此事,反正她和楼云春的病还得养上些时日,不急。
于是,过后几日,胥姜对于巫栀的暗示,只当看不见,懂不起。
而巫栀给她开的药也越来越苦,苦得她即便对着楼云春那张越来越红润的俊脸,依旧清心寡欲,生不起半点杂念。
终于,在巫栀亲自给她端来一碗,光是闻着就苦的药时,胥姜妥协了。
“这药有些烫,过会儿再喝,巫大夫您也劳累,快坐下歇一歇。”
巫栀心头哼笑,这下不装了?
巫栀坐下后,胥姜清了清嗓,状似苦恼道:“上次巫大夫说,我们若想启程回京,得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同行。可咱们在这涪州,人生地不熟,一时难以找到合适之人选。”
见巫栀眉头微蹙,胥姜又忙道:“这些日子以来,巫大夫的医术我和照月是有目共睹,且杜先生也时常在我们面前夸赞巫大夫医术超群,在涪州无人能比肩。再者,我与照月的病都是您一直在调理,对我们的病情都了然于心,所以咱们思来想去,一致觉得,同咱们一起去京城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您。”
胥姜观察着她的神色,“不知巫大夫,您意下如何?”
这一席话,顺得巫栀身心舒坦,随即不由得想,此人真是生了一张巧嘴,还善于揣摩人心,知道如何搔人痒处。
可叹她若有这番口才,这等伶俐,也不至于落个刻薄的名声。
可舒坦归舒坦,该提的要求还得提,“我可以随你们去京城,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果然如此。
胥姜笑道:“别说一个条件,只要合乎情理,便是十个条件,咱们也应得。”
好一个‘合乎情理’,这人与那楼公子凑一处时看着呆头呆脑的,却不想心眼不少。
若自己提出的条件,不‘合乎情理’那提了也是白提。
巫栀也懒得与她拐弯抹角了,“我想要一封推荐信。”
这倒是出乎胥姜意料,“推荐信?”随后又问:“找谁荐?荐与何人?何处?”
“找杜大人,荐于京城医署。”
“医署?”胥姜更感意外了,随后想了想,为难道:“可是医署并不录取女子为医官,这……”
“那是以前。”巫栀傲然道:“而今,上苍既降我于世,便自该由我来开这个先例。”
这话狂得没边儿了。
胥姜被她所震慑,一腔血被其点燃,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赞道:“好志气,女儿本当如此。”
巫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别人听她说这话,都笑她痴心妄想,不曾想有朝一日,还能得到此番肯定。
胥姜问道:“此事你若直接去求杜先生,他也定会答应的,你为何要来找我?”
巫栀抱胸道:“求来的和谈来的可大不一样。”
哦,她懂了,巫大夫铁骨铮铮,便是求人也得站着求。
好一副傲骨。
胥姜对其欣赏又多了几分,随即将手掌举到她面前,“成交!”
巫栀嘴角一勾,同她击掌道:“成交。”
击掌完毕后,巫栀冲桌上的药扬了扬下巴,“药凉了,喝吧。”
胥姜垮下脸,“我不是答应你了么?还喝?”
“良药苦口。”巫栀淡淡道:“你不喝,明天会更苦。”
两人对峙半晌,胥姜败,遂端药含恨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