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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墨去国子监去拜会完宋学录等人后,转去西市纸墨坊,给常来往的几位坊主送去份礼。又按照胥姜列的材料,定了纸和墨,顺道告知他们胥姜回京的消息。
纸坊坊主得知胥姜回来后十分高兴,将自己新出的好几种纸各包了一刀,让梁墨带回去让胥姜掌掌眼。
梁墨应了。
犟驴照旧寄放在赵章马厩里,待去牵驴时,犟驴身上不仅捆了两袋草料,还有一些酒水糕点,都是夫妇二人给的回礼。
他推脱不掉,只好代胥姜收了。
出西市之时,门口有人卖桂花糕,梁墨本错身走过,却又倒了回去买了一包。
茵茵爱吃,她今日哭了一回,买回去哄一哄。
回到书肆,还未进门便听见汪掌柜牛叫似的哭声。梁墨跑到门前一看,却见汪掌柜拉着胥姜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我的妹子,你怎么这般命苦哇——”
他跨进去的脚立马收回,随即开始下货。
下完货后梁墨将驴牵去后院,却见茵茵躲在小门边,一边抹泪一边偷听,连他进院子了也不知道。
他拴好驴,拿着桂花糕走到茵茵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茵茵吓了一跳。
那真是一跳。
茵茵蹦起来撞到梁墨的下巴,梁墨嘴里立即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咬到舌头了。
梁墨痛得半晌说不出话,可手里的桂花糕却依旧捏得稳稳当当。
“吓死我了。”茵茵见是梁墨,拍了拍胸口,埋怨道:“回来不吱声,干嘛躲在背后吓人。”
梁墨此刻是真吱不了声了。
他忍着痛将桂花糕塞进茵茵手里,然后朝厨房去找凉水漱口。
“什么东西?”茵茵拆开纸包,却见是几块桂花糕,还热乎着呢。
她呆傻片刻,随后朝肆里看了一眼,然后捧着热乎乎的桂花糕跟去了厨房。
“梁墨,这是买给我的吗?你可真好。”
几块桂花糕就拐走了,某小鲤鱼嘴还没学会一个道理——贪吃要上当。
厨房桂花糕香软,书肆里香雨清苦。
汪掌柜哭歇了,只觉得嗓子发干,便端起茶来喝,一喝却觉胥姜的遭遇比这茶还苦,不禁又掉下两滴牛泪。
胥姜本说得煽情,被他这一哭,灵台顿时清明了,随后无奈劝道:“兄长,此事也算圆满,应当庆贺,你这么哭,被不明就里的听了去,还不知我如何了呢。”
也是。
汪掌柜抹脸收声,随后哑着嗓子问道:“既已相认,你为何不将伯母接来京城圆圆满满地过日子?”
胥姜摇头,“她已有家有亲,再跟我走又怎算得圆满?”
汪掌柜叹气,“可你也是她女儿。”
胥姜看着残茶如月,伸手轻轻碰了碰,“月有盈亏,可无论何时月都是月。我和她也一样,只要彼此明白,无论相守相离,我们永远是母女,是世上最亲之人,又何必执着在不在一起?”
就像师父所言,她出现在姜地里之时,已与父母走上不同的道路。
所以她与胥渊仅有师徒之缘,而无父女之分,与溪芷也只有母女之情,却无母女之名。
如今,胥渊无论为师为父皆已与她殊途,溪芷这些年的缺失也有万家父子填补,而自己亦越过激流抵达彼岸。
他们都已无法回头,唯有向前去成就自我之圆满,才是真正的圆满。
汪掌柜却仍觉可惜。
胥姜安慰道:“兄长安心,即便我与母亲不能常在一起,每年却也能小聚。明年三月,她会来京观礼,而往后,我也会每年去充州看她,并非自此便不见了。”
充州与京城虽隔得远,只要心在一起,千山万水也不过是一道纱帘,若心不在一处,那即便同在京城,也犹如相隔天涯。
就好比宋樆与她母亲。
“这样也好。”得知胥姜母亲要来京城观礼,汪掌柜脸上总算挂起了笑容,随后又问:“那你和楼兄弟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这……”二人婚事虽由林夫子与楼敬口头说定,可因之后她与楼云春先后出京,再加上朝中局势紧,众人诸事缠身,正经的三书六礼还一样未过。
“他家可找媒人正式上门说亲了?”
胥姜摇头,人都不在,找谁说亲去?
汪掌柜不赞同地看着她,虽胥姜与楼云春两情相悦,楼家与林夫子也已将婚事说定,过后诸事只需依照章程礼仪推行便可。
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到最后的亲迎,哪样不琐碎?
若寻常人家,早该忙起来了,可这两家却还磨蹭,照这进程,他何时才能喝到他妹子的喜酒?
“不行,我得找楼兄弟说道说道。”说着他便起身,要去看楼云春回来没有。
胥姜忙按住他,“兄长别急,此事自有林夫子和楼先生做主。两位长辈都是经了事的沉稳之人,他们既然不急,想必已落了章程,我这头去问,恐怕会闹笑话。”
“你说得有理,是我考虑不周。”汪掌柜也是因方才听了胥姜那番话,急切地想让她有个属于自己的家,这才冒失了。
他喝茶想压了压心头急躁之气,却没压住,“那你何时去书塾?”
胥姜失笑,“过会儿就去。”
汪掌柜点头,随后又小声道:“那头不好催,咱们自己可得紧着些,崔娘子可有将嫁衣送来?”
感情崔娘子来,是他特意去通风报信的。
胥姜指了指一旁的木匣,“送来了。”
“那就好,记得试试。”
“知道了。”
汪掌柜见她笑呵呵端坐在这肆中,想起初次见她的场景,心头又纠结起来,又叹气道:“这一时想到你要嫁人,还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算起来,二人相识到结义再到如今,也不过才一年而已,可却已跟亲生骨肉兄妹似的。
他怕她孤苦一人,又惶恐她成亲后受怠慢。
胥姜明白汪掌柜的意思,“兄长放心,即便成亲,我依旧是这书肆的掌柜,也依旧是这槐柳巷的胥姜。”
随后又低声道:“且早在他出京前便已在这永和坊置了宅子,就在隔壁街,成亲后,除楼宅外此处便是我们另一个家,你我照样做邻居。”
“真的?何时买的?怎么不早说?在隔壁街,可是原来陈员外那宅子?可请人看过风水?请人修葺装潢过了吗?何时可入住?可看了日子……”
胥姜被他一串问题砸得眼晕,“停停停!一个一个问。”
汪掌柜期待地盯着她,“宅子大不大?几进几出的?”
胥姜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沉吟道:“这宅子,我们还没去看过。”
“什么!”汪掌柜顿时蹦了起来。
天老爷,这二人做事怎么这般没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