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长生和芦福生叫草根到家里去,草根不去。一会儿从青龙返回县城的班车来了,两老同说一声再见就上车先走了。
草根又等一会,杨小青的班车才从县城开来了。停稳他就上,一上车草根就敏感地察觉到,杨小青似乎没有往日那种热情了。在草根递钱买票时,杨小青接钱补钱都是一声不吭。样子像是从不相认的陌生人一般,草根也就捡了钱拿上车票去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坐了。
班车开走了逆江而上,西移的太阳光投射在玻璃窗上。让草根一时间感到有点闷热,他便把车窗拉开一条缝。呼呼吹进来的风,似乎也没能赶走车内的热闷。他把整面车窗玻璃都拉开,这才像是少一点闷热。
山村人家居住得特别分散,班车走走停停让旅客上车或下车。一个多小时才到青龙镇,又一个多小时才到滩头小学下来的那棵如巨伞般的大树下停下。
上车下车杨小青始终没一个笑脸,一如不曾认识过的陌生人一般。所以草根下车也不等他们夫妻了,拿起背包背上就往右边山坡上爬,走进滩头小学的侧院了。只见覃老师躺在厅屋的一张竹椅上看报纸,草根很少看见她这么悠闲。他叫一声:老师,我回来了。覃老师抬眼望一下站在厅屋门前的草根,毫无表情地问:回来了?
对,回来了。覃老师重复着自己说的话问,让草根瞬间感到一股冷气直冲面门而来,但他还是问:煮夜饭了?
煮了,小娟在下屋煮!
她还没回学校?
原打算今天走的,她说还想多待一天!覃老师的口气仍是冷冷的,草根说;老师,那我先拿包回宿舍放了!
不急,坐下老师有话和你说。草根就近坐在一张板凳上,把背着的背包放腿上。覃老师瞬一眼说:第一次高考,考进县师的学生毕业了,分来两名到滩头,学校可能要辞退代课教师了。
虽然被辞退是预料中的事,但草根还是感觉到来的太快太突然。怪不着上车下车杨小青冷若冰霜,原来她早就知道他被辞退了!
老师,那我走了。草根礼貌性地说,说了就站起来要走。覃老师开口说:天都夜了,还能走哪去?
去宿舍收拾东西呀!草根说了就走出厅屋了,覃老师又来一句:吃了饭住一夜,明天再走吧!
谢谢,现在已经不是这里的教师了,还是早走早好!草根原先还在犹豫是不住上一晚夜再走,毕竟有始有终才是他的一惯做事的风格。可是覃老师话里话外都是冷淡,他觉得多呆一刻就多一刻的尴尬。
他来滩头两三年了,要找个地方吃上一餐饭,寻个地方睡上一晚还是不成问题的。没必要再在这种互相都感到尴尬的气氛中呆下去了。
草根走出厅屋了,他刚走下屋厨房门口过,杨小娟从灶房里追出来问:才回来,又去哪?
宿舍圈铺盖。草根头也不回地说,快步向侧院正门。杨小娟进了灶房又出来说:走那么快干嘛,等等人家!
看着女儿回灶房媳火,又追出来。覃老师从厅堂中央出来到大门边,以命令的口吻对杨小娟说:回来,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
到底血浓于水,从小习惯于听从母亲安排的杨小娟,敢怒不敢言地僵站在侧院中了。这时候杨小青夫妻回来了,草根让过他们夫妻走出侧院正门。杨小青也让过草根,迎来妹妹的身边搂着妹妹的肩头说;好了,好了,别撅嘴了。叔娘也是为你好,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就由他去吧。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拿着一个铁饭碗还怕找不到好食装吗?有大把多干部子弟,那排队在那等着呢。明天回城姐就叫你伯娘帮做介绍,选好的挑!
覃老师想插话,让杨小青使眼色,她什么也不说就又回厅屋了。看着丈夫进了灶房,杨小青边搂妹妹边说拥着回了杨小娟的闺房。进了妹妹的闺房少不得又是一番规劝,一番厉害的说词。
草根出了侧院正门,车转身向右顺通道进了教师宿舍走廊再上楼。看一眼曾经住了两年多的九号房间。便开门进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然后分别打好包。
有几本书籍是苗经朋拿来辅导医考没拿走的医书,草根原打算就近寻一家人吃一饭住上一夜的。当看到苗经朋没拿走的医书时,他改主意了,认为还是到苗经朋那里吃一餐饭住一夜比较好。一来得送书,二来明天也要去请辞。
想定了,草根便拿几本医书,锁了房门前去大村卫生所了。阳历八九月的天白昼仍然长过晚上,下午四五点钟了,虽然太阳已经挂在西山的天空上,但光照仍然像中午那样热辣。大路右边和对面河岸上种下的晚稻禾苗。在热辣阳光的照射下依然低着头,路下的河水由于阳光的照射闪着刺眼的红光让人不敢往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