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中年山货商说,林巧兰去广东了。草根的气也消了,进圩亭吃了一碗粉。他出来到那个熟人那要单车,骑上就回家了。
草根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回到盘古了,远远看着南坡上新建起的三间瓦房。从前没房屋的时有姑娘爱,现在有房屋了姑娘不是投入别人的怀抱,就是跑路了,老天爷真能开玩笑。
他叹了一口气,骑着单车下了大路,顺着机耕路往家回。很快就到屋前的坡脚下了,他正想着等一下进屋母亲问起怎么说。却听见父母在屋里闹的热火朝天,他下了单车,忙着推单车上坡。放单车在屋前,进屋得父母便问:爸,妈,怎么又闹架了?
“问你爸,妈不过说一声小气抠门,他就动手打妈!”兰母边抹眼泪边说。兰父则收回手说:问我,吃晓得来吃,做事不晓得帮做,什么亲戚呢!
“他都那样了,自顾都难,怎么帮做?”
“那好的呢,他理你了吗?”
父母你一句,我一句,好一阵,草根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草根去白龙不久,那个神经兮兮的小舅就来了。要吃饭不算,走了又问要粮食和油盐。兰母米筒量了二十斤大米,还用瓶子装了几斤油,又给几块钱这个小兄弟才走。等小舅一走,父母便为此闹架了,最后还动起手来。
真是贫困之家百事哀,为外婆一家,经常来家里吃饭,走了还要带东西走,父母不知为此吵了多少年。从前在林场的就不说了,就拿从林场回来说吧。那时候一家刚刚从林场回来,讲有多难就有多难。外公,外婆,两个舅舅每逢圩日来赶圩必进家里吃一餐饭不可。走了或多或少又问要一些吃的东西带走,兰母宁愿自己不吃,也要满足父母和两个兄弟。那时还没有扶弟魔这个词,兰父就说兰母死顾娘家。兰母则说兰父小气抠门,两人便大闹起来。父亲动手打母亲,却是第一次。
两个舅舅也是,没吃的晓得进屋问要,需要做事了,他们就算来到了,也是会扯故走的。从前建木皮房是这样,这次平地基建三间大瓦房也是一样。兰宝根带着村上弟兄叔侄来帮忙的第二天,大舅小舅都曾来过。坐下就吃,听说平地基就扯故家里忙走了。
小舅就别说了,大舅可就显得有点奸巧了。最让兰父恼火的是,三间大瓦屋和一倒水厨房建成了,本来家里是打算做乔迁喜酒的。兰母叫大兄弟置办金花红布,锅头碗盏,粮食一挑外加一个红包(五十斤稻谷),来进火。大兄弟讲手头紧他做不了主,硬是不来。亲兄弟不带头,就不好请堂兄弟了。因此乔迁喜酒也没法做了,为此父母也大闹过一场。
所谓进火是地方上一种风俗,出嫁女建成新房或者卖得新房。娘家人必须买金花插香火柜中,红布挂香火柜上,进厨房烧第一把火。
手心是肉,手背是筋。草根不知站在父亲一边好,还是站在母亲一边好。只得泛泛说他们兄妹都大了,本来村上人就不太瞧得上。再一闹架村上人就更瞧不上了,哪个姑娘还愿意上闹家门?
兰母不哭了,问:“老大,去白龙这么快就回来了?”草根说:“回来了!”
“那梁姑娘呢,怎么不叫她来家里?”
“人家嫁人了!”
“嫁人,嫁哪去了?”
“嫁……”看着父亲往外走,草根问:我爸去哪?
“他还有哪去,赌桌上呗!”兰母冲着兰父的背影说:“小舅来吃点讲七讲八的,大抓钱下注赌眉头都不皱一下!”
草根想讲,家都是妈管,老爸哪来大抓的钱下注?最多也不过是下个一块两块钱罢了,话到嘴边却变成问了:“木根哪去了?”
“还有哪去,赌场呗!”兰母无可奈何地说。
不知什么时候黄赌一类恶习,像还乡团一样又回来了。越穷的人家就爱赌,你想不劳而获,他也想不劳而获,一夜之间成万元户。
“妈,十赌九输不知道呀?”一听兄弟也去赌场了,草根真的急了:“你也不管管,哪天房屋都是人家的!”
“怎么管,上梁不正下梁歪!”兰母重重叹一口气,用带怨的口气说:“妈不管,还被打了,再管不得被打死呀!”
草根正想和母亲细说,却听弟弟木根在屋外问:“哥,你买得单车了?”草根说卖得了,木根说:“哥,我骑去兜风试试!”木根说完推单车下坡,骑上就去亮骚了。
弟弟骑单车走了,草根也无心说母亲了。他转身就想回自己的房去,母亲却问了:“老大,你说梁姑娘嫁人,她嫁哪去了?”
“嫁哪去,嫁给儿子从前坐堂那家药店,做老板娘了!”草根没把林巧兰与表哥狼狈为奸的事讲出来。只听兰母说:“这个梁姑娘怎可以这样呢,三婶一直夸她侄女如何如何。照这样看也不是什么好货,男人一外出就跟别的男人了。”
母亲唠叨唠叨,越说越不像话。什么男人一外出门就跟别的男人,好像梁宝珍已经是她儿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