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瑶跟裴行时从小一起长大。”
“裴行时娶她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开心,没想到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要了崔瑶的命,他每日看着这个孩子就能想到崔瑶的死,怎么可能喜欢的起来?”
徐冲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他跟崔瑶虽然称不上从小一起长大,但也算是旧相识,尤其因为裴行时的关系,他以前也没少跟崔瑶来往。
当时他、裴行时、李崇每次聚会,崔瑶也会过来。
崔瑶虽然出身名门,有点娇小姐的骄矜脾气,但心地善良,就连当初他们和李崇交好也是因为崔瑶的缘故。
那个时候崔瑶的姑母是先帝的贵妃。
崔贵妃膝下无子,崔瑶便经常进宫陪她解闷,先帝年间,崔家在朝廷十分有势力,崔瑶的祖父、父亲、叔父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后宫又是贵妃一人独宠,而崔瑶作为长房嫡女,又是清河崔氏出身,不知有多少皇子想娶她为妻而得整个崔氏的支持。
可以说那时崔瑶在燕京的地位与公主相比也差不多了,无论她何时出现都会有无数勋贵皇子跟随追捧。
而李崇作为宫女所生的皇子却过着与她天壤之别的生活,既无母家背景,又不得先帝喜欢,时常被人欺负。
崔瑶和李崇的认识就像云葭第一次见到裴郁时的场景,身为皇子却被拜高踩低的宫人欺负。
不过与云葭不同的是,崔瑶天真烂漫,最不喜欢看见这种事,当场就出去制止了,还狠狠责罚了一顿欺负李崇的宫人。
那时崔瑶和李崇年岁也不算大,都是半大的小孩。
再后来崔瑶把李崇介绍给了裴行时和徐冲,四个人就此交好。
云葭静静听父亲说着他们之间的过往,徐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多了难免也跟着陷入了回忆。当年他们四个人是那么好的关系,可现在一个死了,一个远走他乡,剩下留在燕京城的两个人也开始心生隔阂,渐行渐远。
每每想到这。
徐冲就忍不住想长叹一声。
云葭此刻倒是也没注意到父亲面上的哀容,她在想裴郁。她能理解裴伯伯的做法,他那么喜欢崔伯母,听说当年崔伯母死后裴伯伯一夜白了好多头发,他这样喜欢崔伯母,自然没办法接受裴郁的出生带走了自己心爱妻子的生命。
可是这样对裴郁而言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稚子何辜?
云葭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多好心的人,她经历过太多事,很难与太多人太多事物共情,但她的确在这一刻对裴郁感觉到了心疼。
自出生起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还在出生之后被自己的父亲厌恶摒弃、不管不顾。
裴家那个环境,裴三爷和裴三夫人自己都自顾不暇,又岂会去照拂裴郁?至于裴行昭和陈氏,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两人都是狼子野心、狼狈为奸,做做样子的事还行,但要让他们尽心照顾,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裴老太爷倒是有可能也有能力照拂。
可他自从当年在战场伤了双腿之后就在青山寺里清修,等闲很少回来。
回想裴郁幼时被奴仆欺凌时的样子,云葭柳眉微蹙,这一世她既然想着护他就不会再让他受这样的欺负。只是她与他无缘无故的,该怎么护他才好?
……
裴郁并不知道云葭正在心疼他。
他又到了去外面摆摊的时间,每晚这个时间,他都会去外面摆摊写信,简单回屋收拾了下,他便准备出门了。
香囊被他一并缩在黑木盒子里,没有拿走。
裴郁背着竹篓才从自己院子出来,步入去外面的小道就瞧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府里的管事,而另一人正是裴行昭的得力随从贾延。
裴郁看贾延捂着额头,又见他过来的方向,估计他是刚从陈氏那边出来。他没当一回事,但也想看看陈氏知道那些事后是个什么状况,便停下步子。
那边果然很快就说起话了。
是那个姓孙的管事先开的口:“夫人近日实在是……”他到底不敢说陈氏的不好,也怕隔墙有耳,只能压着嗓音问贾延,“贾护卫你没事吧?”
贾延声音闷闷的:“……没事。”
他脸色也不好看,但去之前,他就想过会有这个可能了,所以对此也不觉得意外,心里倒是猜度,看来二爷和夫人今日肯定大吵了一架,要不然夫人纵使生气也不至于往他身上砸杯子。
只是这样的话……
他倒是不好跟二爷开这个口了,他原本是想着跟二爷说下让夫人把梓兰许配给他,他知道夫人的脾气,也怕梓兰继续在夫人那边待下去受欺负。
他跟着二爷这么多年,为他鞍前马后,想必这点小事,二爷还是会应允他的。
但现在二爷本就因诚国公一事闹心不已,又失了徐小姐这门亲事,还跟夫人生了嫌隙,这个时候,要让二爷跟夫人开口,贾延自问自己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贾延心里无奈,但也没法子。
只能盼着二爷和夫人快些好起来,徐家快点出事,要不然家里这个情况还有的闹。
“贾护卫?”
孙管事喊了半天也没听到贾延出声,一扭头就看到贾延在出神,刚想再喊他一声,就看到贾延扭过头来。
四目相对,贾延问孙管事:“怎么了?”
孙管事轻轻啊了一声,反应慢了一拍,醒过神才说:“你刚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半天。”
贾延当然不会跟孙管事说自己的私事,他喜欢梓兰这事跟谁也没说过,就连梓兰也不知道,怕旁人知道影响梓兰的名声,贾延是想着等二爷把这事定下来再说。
届时梓兰若不想再在夫人那边,他就带着她去外面单住。
若想继续留着也没事,夫人看在他为二爷卖命的份上想必日后也不会为难梓兰。
贾延在这想得挺好,也没想过要跟梓兰先通个气。放眼整个国公府,比他更优秀更出彩的年轻人屈指可数,他又深得二爷信任,梓兰若想嫁人,他自然是最优的那个选择,他也相信梓兰一定会选择他,随口说了句“没事”,可他的脸上却泛起一点笑容。
那一点笑,孙管事没瞧见,可远处裴郁却看了个分明,看着烛光下贾延脸上那势在必得和自信满满的笑容,裴郁扯唇勾勒出一抹讥嘲的笑容,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出去,而是等两人走远了才重新抬脚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