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疏远近。
她先喊得是裴郁。
裴郁听到她的声音倒是立刻收敛了那些心情,乖乖在她身边站好了。
明暄原本还瞪着裴郁,甚至想撸起袖子上去跟裴郁打一架,别人他打不过,这个看着一点都不强壮比他也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他总不至于也打不过吧?没想到那位县主一句话,少年就直接退了过去,这既让明暄错愕,也让他想嘲笑。
他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没想到也是个孬种。
明暄明目张胆嘲讽起裴郁:“你也就这点本事,那你刚才还敢瞪小爷我?”
他以为这样就能跟裴郁大干一架了,没想到刚才冷冰冰看着他的少年,此刻被他这般挑衅竟也一言不发,一点被激怒的表现都没有,乖得就跟家养的猫一样。
不。
家猫都比他厉害。
这番模样让明暄不得不惊讶,惊讶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明暄,带我去见你父亲吧。”耳边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明暄的臆想。
他抬眸。
双眉紧蹙看着云葭,沉默片刻后问云葭:“你是因为蔡泓的话?”
“不全是。”
云葭说:“我原本也想去你家走一趟。”
明暄虽然年纪小,但自小当家也是早熟,此刻听闻云葭这番话就知道她的弦外之音是什么了,他又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如果是为了我娘,没这个必要,做错事的不是你,我跟我爹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
“如果是因为蔡泓的那番话,那更加没必要了,我爹……”他欲言又止。
“你爹怎么了呢?”云葭被拒绝也仍是笑着,见少年面露难堪,她温笑说道,“你爹只是摔断了腿,不良于行,不是废了。”
“还是你希望你爹一辈子这样由你照顾着?”
“我照顾他怎么了?”
明暄听到这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他抬起脸,稚嫩的脸上挂着凶狠的神情,如林中小兽,看着云葭咬牙切齿道,“我能照顾好他,用不着你们假好心!”
于是明暄便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完之后,刚刚面对他的挑衅也没有反应的裴郁再一次有了反应,他重新皱起眉看着他,目光低暗,只是不等他做什么,就被身边的女子按住了胳膊。
“明暄,我知道你有承担起这些事的能力,我也知道这些年你照顾你父亲照顾得很好,但你是不是该先问问你父亲的意思,看看他愿不愿意被你一辈子这样照顾?”
见少年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云葭再次放缓声音温声道:“人生这条路很长,而且家人之间,不是一味地自己去扛就是对的。”
“你该给他选择的机会。”
裴郁听到这话,忽然扭头看向云葭。
云葭却未曾看他,而是继续看着眼前的小少年道:“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觉得不管什么事,只要我扛起来了,我的家人就不会有压力了,我总是习惯性把所有的事都肩负起来,可是这样其实是不对的,家人的意义就在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有人陪在你的身边,大家可以一起去面对去解决。”
明暄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看着云葭,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低头,沙哑着嗓子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我爹。”
他说完便径直转身。
云葭正准备跟上,走了一步,忽然发现身边熟悉的那个身影不在,回过头,发现少年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云葭见他神情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笑着喊他:“阿郁。”
等见少年失神的双目逐渐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她方又笑道:“走了。”
裴郁点头,低声应好,跟了过来。
*
而此时的信国公府。
裴有卿昨夜不可避免地还是淋了一场暴雨,他起初还不肯走,以为下雨了,徐家人瞧见他这样,肯定会去说与云娘听,而云娘最是心软,纵使对他再有气,见他淋雨也肯定会来见他。
可他等了许久,等到自己都变得昏昏欲坠都没能等到那扇门开。
一觉醒来,裴有卿头疼欲裂,他这些日子原本就不曾歇息好,身体就像那拉紧的弓弦已经绷到了极致,何况昨夜还淋了那么一场雨,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环顾四周,眼熟至极,是他自己的房间。
裴有卿目露失落。
他垂下眼帘,手搭在额头,沉默不语。
门外元丰端着汤药进来,原本是想看看世子有没有醒,进来瞧见裴有卿已经靠床而坐,他立刻高兴起来:“世子,您醒了!”
他高兴地走了过来。
要不是手里还握着汤药,怕汤药撒了,恐怕他都要换成跑了。
裴有卿看到他过来,终于有些精神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看着他问道:“昨夜我晕倒后,徐家的门开了吗?”
元丰听到这话,脸色又立刻有些不大好了。
“您……”
他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先咬牙说道:“您先把药喝了。”他怕世子知道之后连药都不肯喝了。
裴有卿倒是没有拒绝,也不管那是什么药,拿过来就仰头饮尽了,汤药苦涩,他却未去理会,只看着元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元丰看他这样,立时变得更加委屈了。
他是替世子抱屈。
跟车轱辘倒话似的,元丰一边抱屈一边开口说道:“没开!属下陪您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属下还特地过去拍门了,说您晕了,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属下就没见过这么冷心冷情的人,就算二爷和二夫人有错,得罪了徐家,可为什么要把过错都推到您的身上,明明您为了解决这事立刻赶过来了,偏偏他们还是这样!”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世子,您……”元丰红着眼睛,他想说要不算了吧,心中也不止一次后悔自己也许根本不该写那封信,这样世子也不至于如今被徐家这样对待了。
可他同样知道他要是不把这件事说与世子听,等世子回来,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就像此刻。
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根本劝不动世子。
元丰的确没有劝动裴有卿,裴有卿在听完元丰这一席话后,的确有些难受,也默然了许久,但默然过后,他还是掀开被子下床了。
元丰见他这样,连忙劝阻道:“世子,您身体还没好,不能再这样折腾了!”
他知道裴有卿要去做什么。
但裴有卿又岂会被他劝动?他早就知道想要求得徐家人的谅解不容易,就像当年求亲,如若不是云娘答应,又有祖父做媒,恐怕徐叔根本不会答应他娶云娘。
如今云娘又因为他家的缘故丢了这样大的脸面,徐家没直接动手打他已经算是给他体面了。
“不必阻拦,我早有心理准备。”
裴有卿一边拿过架子上的衣裳自行穿衣,一边道:“云娘一日不见我,我就站一日,两日不见我,我就站两日,一月不见我,我就站一月……我总能等到她的。”
何况他相信云娘也不会真的舍得一个月都不见他。
等佩戴好香囊和玉佩,裴有卿便让人传膳。
元丰无法,只能让人快些把准备好的早膳送过来,他知自己劝不住,便只能希望世子多吃些把身体养好,别又晕过去了。
等吃完早膳。
按理说,裴有卿是该去陈氏那边请安的,但想到昨日母亲知道他去徐家大发雷霆,他又是那样晕着回来的,恐怕这一去,母亲又有话说,思忖半晌,裴有卿还是打算先去徐家再说,大不了回来之后再向母亲认错。
于是等陈氏起来见完管事吃完早膳,原本想去裴有卿那边看看他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就是裴有卿出门了。
最初从丫鬟口中听到这话,陈氏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手边的茶盏也被她狠狠砸在了地上。
可最后陈氏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自己坐在椅子上冷着脸平复着自己的气息。
这倒是让梓兰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