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陈氏脸色变了几变,但眼中却并没有什么震惊之色,常山便知道这一切,她都是知道的。
常山心下一沉,对眼前这位妇人也更觉失望。
看着陈氏难看至极的脸色,常山垂眸继续说道:“世子以后要走仕途,为官者,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若夫人日后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害世子腹背受敌,还是尽快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如今知道的只有老国公,若日后传得沸沸扬扬,到时会对谁不利,二夫人心里应该清楚。”
“老国公是帮二公子,更是帮世子,孰轻孰重、孰是孰非,二夫人心里该明白才是。”
陈氏听到这话,脸色彻底白了,她好半天才低头嗫嚅了一句:“我知道了。”
常山与她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了。
看着常山走出院子,陈氏的脸色还是极其难看,她满脑子都是常山的那些话,一会是会影响子玉,一会是要她拿出嫁妆,如此种种,她最后把所有都归根于裴郁那个小畜生,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岂会——
她往回走,脸上的笑容彻底收回了,气压也低得就跟身上笼罩着散不开的乌云一般。
满屋子的奴仆看她过来都不自觉打起了冷颤。
走到桌边。
陈氏忽然一拂袖扇落了桌子上的茶点瓜果。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一地,陈氏却犹不解气,又要去砸花瓶,小丫鬟们战战兢兢的,埋着头不敢说话,李妈妈则是满面焦灼,唯有梓兰低着头冷眼旁观,既无畏惧,也未像从前那样上前安慰人。
直到李妈妈好不容易劝住人,她刚要喊人过来收拾东西,就听李妈妈说道:“你们先出去。”
小丫鬟们如获大赦立刻应声出去了,梓兰还想留下收拾,却听李妈妈说:“梓兰,你也出去。”
梓兰惊讶挑眉。
这还是头一回,李妈妈赶她出去,她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要说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虽然心里好奇,但梓兰也没有表露出什么,轻轻应声之后便垂首退了出去。
还未彻底退到外面,她就听到陈氏着急撩火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之后她还想再听什么就听不到了。
……
而另一边。
裴郁已经回到房中收拾东西了。
他的东西并不多,几件早已洗到发白的衣服、几本书、还有那只被他上了锁的小箱子就是他的全部,常山过来的时候,裴郁早已经收拾好了。
从前常山并未进过裴郁的房间,就连那次给裴郁送东西,他都是在院子里见到裴郁的。
那时是陈氏的身边人陪他过来的,他也未曾多想,只觉得虽然地方有些小,但也算是清幽,如今真正踏足屋中,方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恐怕就连他在裴家的屋子都要比二公子的屋子看着更富贵一些。
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屋子,几乎没什么摆设,地上还有一些没有编完的小物件,想到老爷说的那些话,常山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裴郁看到他过来,也看到了他眼里饱含的热泪,他并不在意,只淡声问道:“好了吗?”
常山听到声音回过头,在看到裴郁面前的那点东西,更是难受不已,他看着裴郁哽咽道:“您这些年怎么也不知道给老爷递消息?老爷若是知道您过成这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裴郁听到这话,并不觉得感动。
他仍是那副平静的面貌,甚至连看都没看常山,只是问道:“还要多久。”
他急着回去。
常山知道裴郁是不会与他说这些了,他只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继续与人说:“东西太多,二夫人说需要三日的时间收拾,不过您放心,这几日属下都会在裴家看着,一旦等东西收拾完,属下就立刻联系您。”
裴郁并未多言,只点了点头,拿着东西起来了,留下一句“东西收拾完直接送去徐家”,他就准备先回去了。
常山听到这话,神情却微微一变。
他跟着裴郁往外走,劝说道:“东西太多,徐家毕竟不是长久之地,您……”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裴郁止步看他。
“我说送去徐家。”
少年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让常山心下一凛。
等反应过来,常山不由觉得有些愕然,他年轻时经常跟着老国公去军营,沙场都上过,未想今日竟面对一个少年生了惧意,但见少年漆黑的眼眸和冷然的神情,他便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只能轻声应“是”。
裴郁未再理会他,继续往外走。
常山犹豫一番,也跟着裴郁出去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裴郁忽然听到林中传来一阵动静,看过去是有人在教训家里的小厮,这种事层出不穷,裴郁只看了一眼便想收回视线。
倒是常山皱了眉。
他认出是辛长勇在欺负人,估计是刚在他那边吃了亏,所以想给自己找回场面。他欲出面,但他今日已经管了不少事了,不好再越俎代庖继续管了,要不然也实在太不给他们那位二夫人留面子了,因此常山最终也没有出面。
正想送那位二公子出去,却听到林中传来一声惨叫,还有一句求饶声:“辛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小顺子就真的没命了啊!”
听到这个名字,裴郁忽然止步,他重新回过头看向林中,便扫见一张熟悉的圆脸,只是这张脸此刻都是鲜血,未见那夜的赧然。
“二公子,怎么了?”
常山不知他为何又忽然止步,轻声询问。
裴郁看着林中片刻之后,说:“我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