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扫见她的脸就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些没脑子的东西!不等陈氏发火,她率先出声训斥,那些下人看见陈氏过来也纷纷变了脸,跟陈氏请了安之后就如鸟兽四散一般,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然陈氏的脸色还是十分不好看。
“您别生气,回头老奴去教训他们。”李妈妈跟陈氏小声说道。
陈氏看着近在眼前的堂屋,就算再生气,她也没在这个时候撒火,她可不想在徐云葭面前丢脸,要进去的时候,她还特地让梓兰检查了一番她的妆扮,确保没有问题,这才抬脚进去。
是不肯输了阵仗的。
走进堂屋。
完全不同于外面的炎热,开着窗子放着冰块的堂屋十分凉爽。
云葭坐在上首主位,罗妈妈和惊云站在她的身后,而她身边的紫檀木方桌上琳琅满目放着各色瓜果茶点。
这招待贵宾的阵仗让陈氏就跟生吃了活苍蝇似的,脸色奇差无比。
在自己家被人占了主位,自己则只能站在下首看着她,这让陈氏心里如何不憋火,看着此刻坐在主位端着一盏花茶神情从容静如淑女一般的徐云葭,等李妈妈和梓兰与人行完礼,陈氏终是没忍住沉下脸,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
云葭还未说什么,她身后的罗妈妈就立刻沉下脸怒斥道:“大胆!”
陈氏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怒声吓得身子都抖了一抖,等反应过来,她的脸色又是一沉,好啊,又是这个罗氏!当初就是她上门来退亲,还装模作样害得她家被别人议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如今竟然还敢出言说她大胆。
陈氏还从未被人这样高声训斥过,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一个低贱的老仆!
这让她如何能忍?陈氏没有理会罗氏,而是把一腔怒火都对准了云葭:“你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她是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以为云葭还是以前那个听从她服从她样样以她为先的徐云葭。
可她认不清现状,自然会有人让她认清,罗妈妈还要训斥,云葭便出声了:“妈妈。”
轻轻两字就阻了罗妈妈后续的声音,罗妈妈没再说话,继续沉默地站在云葭身后,而原先一直端坐着的云葭也终于抬起头,她掀起眼帘看向眼前这个怒火滔天像是愤懑至极的陈氏。
并非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陈氏,从前只要裴有卿帮她,陈氏就会摆出这样一副面孔,但记忆中最后与她打交道的陈氏却是一脸意满志得的样子。
因为有了所谓的孙子,又见她跟裴有卿感情破灭,生了病,所以她这位好婆婆便上赶着来问她拿权了。
她至今还记得陈氏当时与她说的那番话。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何况子玉对你已经够好了。”
“成亲三年,他没碰你一次,碍着你的脸面,我给的丫鬟他也不肯受用,如今不过是喝醉酒出了个差错,你倒还怪起他了。”
“我看你如今也没什么心思管家了,免得被你弄得一塌涂地,还是把中馈交出来。”
“别人家的媳妇哪有像你这样爱妒忌的,妇有七去,若不是子玉喜欢你,就你这样的,早就要被我赶出家门了。”
要说陈氏有多喜欢那个孩子,其实也未必。
陈氏自己就最为厌恶那些庶子庶女,那个孩子甚至于那个女人也不过是陈氏拿来恶心她的手段,作用也不过是离间她跟裴有卿的关系,逼着他们分开。
她做到了。
她的确被恶心地不行。
……
前世那些冷嘲热讽仿佛穿越时空徘徊在她的耳边,可即便是前世的徐云葭都不会在乎陈氏说的那些话,更遑论是如今了。
陈氏所看中的中馈大权对她而言从来不过尔尔,如果不是因为嫁给裴有卿,她根本不想沾染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陈氏要,那就给她。
云葭仍端着茶盏,花茶的香气十分怡人,看着面前那位冒着火的昔日故人,云葭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同人说道:“不知我家妈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竟劳裴二夫人如此大动肝火?”
“你还来问我?”陈氏简直不敢相信,跟见了鬼似的质问徐云葭,“你没看到她刚才怎么对我的?!”
身后李妈妈见对面罗妈妈的脸色难看,忙低声喊陈氏“夫人”,想劝她别再说了,可陈氏此刻正怒上心头,岂能听得进去她说的话?
她仍冷着脸看着云葭,一副要她给个说法的模样。
云葭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先放下手中的茶盏,而后她双手交叠放于膝盖之上,然后方才看着陈氏缓缓说道:“我的乳母曾是宫里杜太妃的贴身女官,裴二夫人与其在这质问她的言行,不如回想自己可有做得什么不对的地方?”话落,扫见陈氏震惊的面目,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云葭却依旧平静道:“看来二夫人的确不知道,那我便与二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于公,我为客,你为主,主人接待客人,质问客人为何来,我倒不知道裴家的规矩何时变成这样了。”
“于私,我为县主,二夫人自见面至今便大呼小叫,不请安无恭顺,我家妈妈说你一句大胆,二夫人觉得她哪说错了?”
这话一出,别说陈氏三人了,就连罗妈妈和惊云听闻这番话也目露惊讶。
见惯了姑娘从前对陈氏恭敬有加的模样,先前还担心姑娘过来会被陈氏拿捏,如今看见她这样,罗妈妈和惊云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挺直脊背继续目视陈氏了。
“你……”
陈氏仍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葭,她的声音都惊得劈叉了:“你、你是要我向你行礼?!”
云葭闻言,抬眸,直视陈氏不敢置信的双眸,微微颔首,她的神态依旧如古画卷中的静女一般,温婉美好,就连说话也是不疾不徐的,仿佛只是在与人闲话攀谈,可她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扎进陈氏的胸口,又像是打在陈氏脸上的巴掌,让她的脸生出火辣辣的疼意:“理应如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