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不愿把这事往自己身上套,好似自己有多大魅力,多了不起,但看着裴郁的身影,她却实在忍不住把这事往自己身上套去。
这事实在是太巧合了。
何况查抄这事本轮不到他一个刑部侍郎去做,偏偏那次就是被他做了。
这一想,又有许多事变得清晰分明起来了,明明那么不喜欢参加宴会的他为什么每次她去的时候,他也正巧在?为什么她去自家酒楼查账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碰见他?为什么她总会因缘巧合地在街上偶遇他?为什么明明不信神佛,却会与他在寺庙碰见……
想到那间寺庙。
云葭又不由想到那个孤苦一生,最后只有青灯相伴的裴郁。
她的心里一半是压抑不住的酸楚和苦涩,一半却在看到如今鲜活正浓、青春正好的裴郁时又变得十分柔软起来。
她就这样注视着裴郁。
不管是不是她想多了,他对她的情意是真的,他为她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的。
许是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身份变得不一样了,云葭此时再去看裴郁,已经没法再像从前似的把他跟阿琅混为一谈了,也没法再单纯地把他当做长不大的弟弟了。
于是云葭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裴郁真的变了许多。
他不知何时又长高了许多,之前给他做得那几身衣裳都有些露短了,束着腰带的腰身很细,也就更加衬得他身高腿长,肩膀脱离了少年人瘦弱的身形也开始有些变宽了,这让他看起来变得更加可靠也更加有力了。
如今的裴郁正介于少年郎和青年之间,他还没有彻底成长到三年后那个沉稳精壮的裴大人的样子,但也已经脱离了最初的稚嫩,让人觉得可靠信赖起来了……
裴郁也感觉到了云葭的注视。
他向来对这些目光十分敏感,回过头,正好撞见云葭的注视,迎着她的目光,裴郁问她:“怎么了?”
云葭未想到自己会被他抓包,被裴郁这样看着,云葭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没、没什么。”
她跟裴郁摇了摇头,之后就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他了,生怕自己看多了,脑子里又得再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裴郁觉得云葭这样看着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目光困惑地看了她一会,见她已不再看他,怕她口渴等着喝水,他也就先收回视线继续去调试水温了。
添了热水。
把水温弄得正好,他才急急忙忙捧着茶盏过来,又小心翼翼地护着它不让它往外洒出来。
“好了,你快喝吧。”裴郁说着,忙把手里的茶盏放到云葭的面前,然后就跟刚才似的挨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心里的臊意还未彻底消散,此刻两人就又离得那么近了。
云葭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甚至想在这个时候离他远一些,以此来缓解自己此刻紊乱的心绪,但余光瞥见他眼巴巴看着她的模样又舍不得去说那些会让他感觉到失落的话。
索性没去管他。
她拿过水杯慢慢喝了起来。
可能是真的渴了,这一杯温水,她竟然很快就喝得见了底。
裴郁看见了,便说:“我再给你去倒一杯。”
他说着又要站起来,被云葭按住了手:“不用,好了。”
云葭没让他走。
一杯温水入肚,她的喉咙明显恢复了许多,没像刚刚似的那么沙哑了,裴郁放下心,也就没再坚持去给她倒水。
低头就能看到她按在他手背上的手。
裴郁虽然年纪比云葭要小,但手却比她生得要大上许多,差不多要大上半指长的距离,他只要轻轻一拢,就能毫不费劲地把云葭的手全都拢于自己的掌心之中。
手背上青筋流动,手指修长分明。
这样一只手有力且有张力,仿佛可以掌控一切事物,如今却心甘情愿地蛰伏于她之下,没有一点反抗的心思,仿佛自愿收敛起所有爪牙的小兽,安静地任圈养自己的主人对他为所欲为。
云葭也看到了两人手的区别。
她从未像这一刻看得这么分明过,也从未像这一刻感觉到裴郁是真的长大了。
即便她的手放于他的手背之上,可她还是有一种仿佛随时会被人反压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让她心悸也让她害怕……心脏又轻轻漏了一拍,像是无法呼吸一般,云葭下意识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手指才一动就被那只手的主人给握住了。
裴郁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只是不想让她把手抽回,他想一直一直这样和她在一起。
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举动,他又变得有些害怕忐忑起来,犹豫地看了身边的云葭一眼,他心生迟疑,但最终还是怕她不喜欢,他内心挣扎着决定还是先松开她的手。
免得她觉得他太黏人,不要他。
“想握着?”
耳边忽然传来她的声音。
几乎是话音刚落,裴郁就抬起了头,他朝云葭看去,在她的注视之下,裴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与她点了点头,没有骗她。
“嗯。”
他轻轻应声,手指还轻轻牵着云葭的手指,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葭的眼睛,坦诚地跟她揭露了自己的想法:“……想握着,不想松开。”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矛盾的。
既想表现出自己成熟的一面,不想让她把他当小孩看,也怕她觉得他太粘人,后悔跟他在一起,可又忍不住想离她近些再近些,恨不得日日挨着她牵着她与她在一起才好……
他内心的挣扎犹豫还未分出一个胜负,就发觉自己的手指再一次被人反握住了。
那只白皙柔软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事物的手此刻正牢牢地牵着他的手,甚至在他震惊的注视之下,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
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息了。
他看到她柔软的五指垂落按压于他的手背之上,只有他那五根手指还傻乎乎地伫立着。
不敢相信。
裴郁目光呆滞地朝云葭看去。
云葭心中本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只不过是想让他如愿以偿才做出这样大胆的行举,但这样的举动对她而言也是陌生的,甚至让她感到羞臊。
心脏在胸腔内不住鼓噪着,偏偏还被裴郁这样看着。
云葭心里的那股不好意思彻底浓烈达到了极致,她偏开微红的脸,不去看他:“不想就算了。”她说着,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但才轻轻抽动了一下就被人给牢牢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