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由徐姐姐开口。
届时他们六个人一道出去,他就不信找不到机会和阮裳单独相处!
赵长幸心里小算盘一大堆,甚至都已经脑补好晚上一道去集市的画面了,偏偏面上并未表露,生怕徐琅发现他这点心思嘲笑他。
于是他手握缰绳,闲坐马上,故作无所谓道:“跟未婚妻有什么好玩的?这种日子,当然是跟兄弟们一起玩才有意思啊!”
徐琅信他个鬼!
虽然不知道赵长幸打得什么鬼主意,但他这会也学聪明了,赵长幸越是要做什么,他不做,就成了。
“哦,没兴趣,不去。”他说着就扭过头。
赵长幸一听这话,果然急了:“这么好的日子,你不去外面玩玩,待在家里做什么?再说你不想去,难道徐姐姐也不想去吗?”
徐琅看他这一脸着急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
他半眯着眼打量了赵长幸一眼,嘴里则嗤道:“我姐要去,我自然会带她去,有你什么事?”
“我这不是——”
赵长幸还想说道几句,但看着徐琅望着他的眼神,知道自己要再不说实话,这小子绝不可能带他一起去,更加不可能让徐姐姐给沈杳递口信去。
他犹豫半天,最终也只能实话实说:“……我就是想让徐姐姐帮忙喊下沈杳和阮裳,大家一起出去玩。”
果然跟自己猜得一样!
徐琅当下只觉得自己大仇得报。
狗东西,刚刚还敢笑话他,他不也一样没出息!
他看着赵长幸啧道:“你自己干嘛不喊?那不是你未婚妻吗?合着你们定亲这么久,你连人都喊不动啊?”
徐琅越说越快活,眉飞色舞,就连下巴都仰起来不少,他看着赵长幸连啧了好几声:“赵长幸,你也不是很行啊。”
赵长幸知道他这是在报刚刚的仇呢。
他心里无奈,但所求于人,也只能认了:“是是是,我不行,所以作为好兄弟的你,能不能帮帮兄弟我?”
“那可是你未来嫂子,你也希望我们好好的吧。”
徐琅听到这话,倒是没再继续刺赵长幸,只是想到沈杳,不禁又面露犹豫起来。
他跟沈杳天生不对付,每次碰面都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
他可不想再去她那边找晦气了。
“阿郁!”
赵长幸见徐琅还犹豫着,索性转头问起自己另一个好兄弟:“你想不想去?刚杜院长不是说了让你们好好放松下吗?我可听说今天除了百戏、杂耍,还有人办了灯会,有不少读书人特地去看的呢,你不如也去参赛看看?以你的本事必定能夺魁!”
裴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不过……
他握着缰绳的手微蜷。
他原本也在想法子该怎么光明正大地和她出去玩,没想到这就来了及时雨,他心下微动,面上却依旧无波道:“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赵长幸大喜。
这要不是在马上,他都恨不得直接过去揽住裴郁的肩膀,喊他一声好兄弟了。
这才是亲兄弟啊!
有裴郁撑腰,赵长幸的腰板顿时直了不少,对着徐琅也就不像刚才似的那么点头哈腰了:“你去不去啊?”
“不去,我们就五个人一起去了,回头你可别说我们不带你玩。”
徐琅看他这嚣张的样子就十分不爽,他没忍住,又啧了一声,先是往裴郁那边看了一眼,有些责怪他答应得太快。
“你答应他做什么?”
不过到底事关自己兄弟的大事,他也没再纠结,大不了回头他不搭理沈杳就是。
“去呗。”
“不过回头沈杳肯不肯,我可不知道,她要是不肯,我们也没法子。”
赵长幸见他答应,自然高兴,忙道:“肯定肯,我听阮裳说沈杳可喜欢你姐了,之前还跟她说了许多你姐的好话呢。”
徐琅倒是不知道这事。
闻言,他墨黑笔挺的浓眉往上轻挑了一下,哼声道:“算她有眼光。”
之后三人又约定好时间,徐琅跟赵长幸说了沈杳要是同意就给他递信去,三人便各分两路回家去。
到家时。
天色还早。
不过人也都来得差不多了。
霍七秀是中午吃过午饭就来了,她也知道今日二哥要过来,怕云葭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早早就过来帮忙了。
其实不合规矩。
以前倒是没什么,如今她跟徐冲定了亲,却还没过门,这要是让旁人知道像什么样子?
恐怕传出去又得流言蜚语不断。
霍七秀来前也曾犹豫过,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她便做下决定准备过来了。
说到底关上门过日子的是他们,不是别人。
那么在乎别人言论做什么?
反正无论他们做什么,外人都会有所议论,那些人向来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议论自己想议论的,而不在乎真相如何。
家宴要准备的菜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说帮忙。
但其实这些事,霍七秀远没有云葭擅长。
这要论算账、谈生意,或是出门哪家酒楼更适合待客、哪道菜更好吃,或是这燕京城中有什么适合带人一道去看的好风光,燕京城以外又是什么样的……那霍七秀必定能如数家珍。
可这换成自己家里待客该弄什么菜,霍七秀却也是两眼一抹黑了。
弄到最后。
反倒是云葭在“教”霍七秀了。
“这我来了,不仅没帮上忙,还给你添麻烦了。”等下人们捧着册子下去,霍七秀便一脸无奈地与云葭说道。
云葭正与几个丫鬟吩咐完夜宴的事宜,在喝茶解渴,听到这话倒是笑了:“霍姨胡说什么呢?您能早些来,我求之不得,何谈麻烦不麻烦的。”
“再说人都有各自擅长之物。”
“这些都是我做惯了的事情,可要让我像您一样去经商、去航海,甚至去海外与那些高鼻梁金头发的人说话聊天,我也不敢呀。”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
霍七秀同云葭说道:“你那间隐市坊办得就很好,现在还没正式营业呢,我就听城中不少人在议论它了。”
那隐市坊便是裴家给裴郁那三间铺子改造而成的地方。
日子定在八月下旬正式开业,不过如今已经揭开外面的帷布,供人瞻赏了。
这法子是云葭想的。
不过正式操办的自然不是她,岑风又在她的想法基础上派了不少人在城中大肆宣扬,为其造势。
“我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云葭笑谈一句。
“不过我倒真有些想去外头看看,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临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
她说到这还颇有些可惜:“读过这么多书,见书中写着三山五岳、大漠黄沙,还有那延绵无边的草原……却从未真的亲眼见过,实在有些可惜。”
“有机会的。”
霍七秀说这话时,握着云葭的手轻轻一拍,迎着她的目光道:“日子还长着呢。”
云葭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您说的是,这日子还长着呢。”
如今事事都好,以后会更好。
现在她就盼着阿郁能高中,能扬眉吐气,一扫前耻……想到这,她不由往屋中的西洋钟看了一眼:“估计阿琅他们还得再过会才能回来,我让人先去把月饼蒸好,再让人去跟阿爹和樊叔他们说一声,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吃饭。”
霍七秀刚要点头。
外头就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姐,我回来了!”
屋中窗子都开着,云葭往窗外一看,就瞧见两个差不多高的少年郎正一道朝这走来,只不过领头那个身穿蓝色圆领袍的少年明显步子要快一些,进来后就咋咋呼呼喊道:“饿死了饿死了,姐,有吃的没?”
这是还没注意到霍姨也在。
因此进来看到霍七秀坐在云葭身边,小少爷还愣了一下,之后再面对这位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继母的女人,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朝人喊了一声:“霍姨。”
霍七秀倒是和从前一样。
看到他就笑了,还笑着同他说了句:“桌上有糕点,不过你姐给你们准备了月饼,你这会吃了糕点,回头还吃得下月饼吗?”
说话间。
裴郁也进来了。
他站在徐琅身边,倒没跟他似的大呼小叫。
挺拔的少年跟株小白杨似的立在屋中,眉目俊朗如远山,让人看着便觉得视野都开阔了不少,他先面朝霍七秀客客气气喊了声“霍姨”,然后又把视线落在了云葭的身上。
未说话。
但嘴角却已经忍不住轻轻上扬起来,眼里也攒了浅浅的笑意。
霍七秀看到他的眼神,笑着与他打了招呼。
徐琅却未瞧见,只听前话,眼睛都跟着亮了,他抬起头,一脸激动地问云葭:“阿姐,你亲自做的?”
云葭正在看裴郁。
闻言,收回视线跟徐琅点了点头,又笑着与他说:“做了你喜欢吃的鲜肉月饼,霍姨还给你们包了汤圆,有芝麻馅和肉馅。”
知道他们这个年纪最是容易饿。
云葭说完便嘱咐惊云让人去吩咐厨房可以准备了,又让人去跟阿爹说一声,好带樊叔过来吃饭了。
下人们各司其职。
徐琅这会也不吵着闹着饿了,只想回头多吃几个月饼,他可好久没吃了!还兴冲冲跟裴郁说道:“我姐做的鲜肉月饼可香了,你今天有口福了!”
“不仅有鲜肉,还有莲蓉和豆沙,都是悦悦做的。”
云葭吩咐人拿水进来给两人洗手的时候,霍七秀便在一旁笑着补充了一句。
裴郁正在挽袖子准备洗手,忽听身旁徐琅一脸奇怪道:“怎么还做了莲蓉和豆沙,我们家不是没人喜欢这两个口味吗?”
话落。
忽然想到第一次来家里过节的霍七秀,以为自己了悟了什么的徐琅轻轻唔一声,小声咕哝道:“……莲蓉和豆沙也挺好吃的。”
裴郁心下微动。
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云葭。
她仍坐在西窗边的胡床上面,夕阳在她身后,耀眼灿烂,而她被笼罩其中,身上的云锦薄衫似乎也被照映出浅浅流光。
此刻她也在看他。
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回头,在他回过头的那一刻,她弯起眉眼与他一笑。
裴郁心里那一块平静的湖面犹如被石子激起了无数涟漪,他的眉目也倏忽变得愈发柔软起来,不由同她相视一笑。
屋中还有旁人,进进出出。
明明是还不能说与外人听的关系,他却在她这得到了盛大的没有隐藏的爱意。
屋外徐冲带着樊自清走进来,瞧见这满满一屋子的人,朗声笑道:“哟,都回来了?”
他并未注意到裴郁和自己宝贝女儿的眼神交流。
滞后一步的樊自清却看得真真切切,看着两个小辈又是隐秘又是忍不住爱意的对视,他轻啧一声,暗自摇头。
徐冲就在他身前,听到这明显的轻啧声,不由奇怪回头,问他:“你啧什么?”
樊自清看了一眼徐冲,见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莫名想看来日他知道这事时会是什么模样,嘴里却淡淡说道:“没什么。”
徐冲早就习惯他这古怪的脾性了,听罢倒也没多问,只让人上酒菜。
看着这一屋子人。
他平生最为亲近的大多都在这里了,他这心里自是十分爽利,甚至生出一种“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感觉。
目光环视过,看着洗脸架前的两个少年还有胡床上一白一红的两个身影。
他只觉得余生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徐冲心里满满涨涨的,被这种情绪充斥了整个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