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意外的是,裴郁这伴奏伴得还挺好的,他以前也试过用树叶发声,只是弄出来的声音难听的不行,便一度以为这法子不行。
没想到还真有人能行。
他呆呆站在院子外面。
还是霍七秀先看见了他,同身边的徐冲说了一声。
徐冲扭头看过来,瞧见赵长幸就朗声冲他笑喊道:“长幸,快进来!”
而原本抚琴和音的那三人也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
赵长幸莫名有种自己破坏了这份美好的感觉,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踏步进去,先冲徐冲打了声招呼:“徐伯伯,中秋好。”
又冲两边的樊自清和霍七秀各自打了个晚辈的招呼。
“好啊,刚还在说起你呢。”徐冲笑着和赵长幸说话,“你爹娘最近好不好?我也有阵子没跟你爹碰面了。”
“他二老好着呢。”
赵长幸还挺擅长跟长辈们说话的,这会笑吟吟跟徐冲道:“我出来的时候,我爹还让我给您带好,说等您空了请您往家里喝酒去。”
听徐冲笑着喊行啊,他就溜达到自己的发小身边,先是跟徐云葭说了句:“我是不是打扰徐姐姐的兴致了?”
云葭闻言笑道:“就是无聊拿出来玩玩,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赵长幸这才放下心。
既然没打扰,他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就又泛起来了。
不好明说,他偷偷拿手肘撞徐琅。
徐琅明知故问,皱眉道:“干嘛啊?”
赵长幸能不知道他?
气得不行,可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人就低人一等呢?心里盘算着最好徐琅这辈子都没喜欢的人,要不然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他!嘴里却用只够两个人听得到的低音跟他说道:“快点出去,我回头把我那把剑借你玩几天。”
徐琅早就看中那把剑了。
他心下意动,嘴里却说:“几天?”
赵长幸咬着牙,更气了:“……一个月。”说罢不等徐琅再说,他咬牙切齿道,“那可是我爹送我的礼物,你别还想据为己有吧?”
徐琅倒没这么想。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手势。
赵长幸知道是两个月的意思,顿时心痛起来,但他还是咬牙道:“行!”
“什么行?”
徐冲原本正跟樊自清说着话,忽然听到赵长幸喊了一声,还以为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准备出门了!”徐琅拿了好处,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跟徐冲说完就去看他姐:“姐,走了!”
两人刚才那点小把戏。
几个长辈没瞧见,可离他们不远处的云葭和裴郁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会听到徐琅说话,云葭笑着轻轻抚过膝上的折痕。
“走吧。”
她说罢就起来了。
“阿爹、霍姨、樊叔,你们慢用,我们先出去了。”走前,云葭又与几个长辈说了话。
樊自清手握酒盅,不咸不淡点了头。
徐冲和霍七秀倒是笑着嘱咐了他们几句,无外乎是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赵长幸辞别几位长辈之后便拉着徐琅往前走,起初,步子倒还算正常,可没走几步,就火急火燎拉着徐琅要他快一些了。
“赵长幸,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
徐琅被拽得无可奈何,只能吐槽他。
赵长幸啐他:“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了,再来跟我谈出息不出息。”
徐琅不以为意道:“切,我才不会像你这样。”
两个高大的少年在前面打打闹闹,裴郁则陪着云葭慢慢走在后面。
身后跟着惊云、叶七华他们。
“不过去跟他们一起?”云葭见前面两人闹得不行,便问起身边的裴郁,是想让他也跟他们一起玩闹去。
裴郁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要,我喜欢陪着你。”
云葭听到这话。
两颊又不禁腾升起一抹滚烫,她仰头看了身边的裴郁一眼,她并不知道她这一眼含情带羞,让裴郁看着便喉咙发紧,忍不住想抱抱她。
这会抱肯定是没法抱的。
不过牵手的话……
裴郁心下一动,看了一眼前面和后面。
仗着这会黑,前后的人离得又远,他试探着想伸手牵住她的手。
手都伸过去了,前面忽然传来徐琅的声音:“姐,裴郁,你们干嘛呢?快点啊!”
裴郁才伸出去的手立刻又缩了回去。
把一切都收于眼中的云葭看到这个画面实在没忍住低笑一声,成功收获了身边人看过来的委屈眼神,似乎是在无声的控诉她。
云葭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来了!”
她先回应了徐琅一声,等原本回头看向他们的少年又重新回过头,她悄悄从袖子底下牵住了裴郁的手。
看到少年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但也就一会的光景,他便重新看着她笑了起来。
嘴角翘得高高的,眼睛里面也全是璀璨的光亮,哪还瞧得见刚才那点委屈样?甚至还化被动为主动,反握住了云葭的手。
即便知晓不可能握太长时间,但他还是十分珍惜这点来之不易的机会。
甚至心情都因此愉悦了不少。
……
云葭早先派人去沈家传话的时候,就已经与沈杳说过,回头她吃完晚膳亲自来接她们。
今夜外面人肯定多。
分坐两辆马车,未免会被人分开,还不如坐在一道,正好也能一起说说话。
马车便由诚国公府出发,一路往沈家去。
沈家早前就得了消息,知道他们到了,就差倒履相迎了。
沈母是最高兴的。
她家还是第一次来这样尊贵的客人,不仅明成县主来了,就连徐家、赵家还有裴家的少爷们也都来了,她恨不得让左邻右舍都看看才好!
“县主,你们大老远过来,不如先进家里喝盏茶再走。”沈母招呼着他们进去坐。
沈杳哪里不知道她娘的那点心思?
知道她是那点炫耀的毛病又犯了,她心里烦得不行,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拉着阮裳压着嗓音跟沈母说道:“我们还得去玩,您再耽误我们时间,我们还去不去了!”
阮裳一听这个语调,就知道表姐这是又生气了,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帮腔道:“是啊是啊,舅母,听说今天长安大街人很多,我们再不去,连马车也不好停了。”
沈母自然还是盼着他们能一道出去玩的。
听到这话立刻就歇了心思。
但还是冲云葭说了一句:“那之后再请县主来家里喝茶。”
云葭笑着答应了。
沈母还想再说几句,沈杳便立刻头也不回地牵着阮裳走进马车,让人可以启程了,半点没让沈母继续说话的意思。
沈母一句话噎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脸色自然有些不大好看。
这么多晚辈,云葭也不想让沈夫人下不来台,便又柔声同沈夫人说了一句:“那沈夫人,我们就先走了,您放心,我肯定安安全全把她们送回来。”
沈母听到这话,脸色方才好看一些。
她忙迭声应好,又往后退,与其余沈家人站在一道,让马车好行一些。
云葭与沈夫人告辞。
马车正式启程。
沈杳总算松了口气,但看见对面的云葭又觉得有些难堪起来,她轻抿着红唇,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跟云葭说道:“……又让县主看笑话了。”
云葭问:“什么笑话?”
还能是什么,但沈杳实在说不出口。
她的确觉得母亲的性子和做法时常让她难堪,可她也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
这让她如何诉说她的不妥?她只能跟云葭说:“县主不必把母亲的话当回事,您也不必特地过来。”
她是怕云葭感到为难。
云葭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与沈杳说道:“可我还挺想来的。”
话落瞧见沈杳看向她时略显怔忡的眼睛,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云葭依旧靠着马车笑盈盈地看向她:“我从前的那些朋友如今或是有了孩子或是嫁到了别处,我也许久未曾去朋友家做客了,沈夫人的邀约,我还挺心动的。”
“还是说阿杳并不欢迎我去你家做客?”
“怎么会!”
沈杳忙反驳了:“我是……”
话还没说完就先扫见了云葭看向她的那双眼波流转的笑眼,方才知晓她是故意的,沈杳一时有些哑然。
她轻叹一口气:“我就是怕你为难,朋友之间不该这样……”
“朋友之间也没必要这么客气。”云葭说着握住沈杳的手轻轻拍了拍,“还有,你怎么还唤我县主?你若再这样,我就只能喊你沈姑娘了。”
见沈杳面露犹豫看向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比较好。
云葭便笑道:“我年长你几岁,你若不介意就跟长幸一样唤我徐姐姐吧。”说罢看向坐在一旁的阮裳,同样温声笑道:“阮姑娘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沈杳自然不会介意,当即看着云葭喊了一声“徐姐姐”。
阮裳也跟着脆生生喊了一声:“徐姐姐!”喊完还看着云葭说道,“徐姐姐也别喊我阮姑娘了,你和表姐一样喊我裳儿吧。”
沈杳这会情绪已经恢复如常,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别扭了。
听到阮裳的话,她还挑眉斜睨了她一眼:“我可没喊你裳儿过,我向来是直呼你姓名的,你可别乱说。”
被揭穿的阮裳红了脸,低声喊道:“表姐!”
云葭看着眼前这对表姐妹,只觉得鲜活可爱,她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却也如了阮裳的意,笑着喊了她一声“裳儿”。
得偿所愿的阮裳又高兴又红了脸。
忍不住偷偷往云葭那边看,被云葭抓包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想收回视线,却又大着胆子跟云葭说:“徐姐姐果然跟表姐说的一样,又温柔又漂亮。”
“阮裳!”
沈杳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私下说的话,这个死丫头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虽然不是什么不好的话,但沈杳就是觉得尴尬,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又没说错,徐姐姐就是又温柔又漂亮啊。”被喊了全名的阮裳还挺委屈。
云葭倒是没想到两人私下竟是这样议论她的。
她有些惊讶,又觉得很有趣,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样夸赞她呢,看着对面两姐妹还在闹,她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你也很可爱。”她夸起阮裳。
怪不得长幸会这么喜欢她,的确是个惹人喜欢的女孩子。
云葭很高兴。
高兴长幸这辈子脱离了上辈子的惨剧,高兴他能娶这样一个可人的女孩子。
看着阮裳红了脸埋到沈杳的怀里,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云葭笑看着眼前的两人,两姐妹仿佛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性子软总爱笑,一个则倔强又傲然,虽然不爱笑,性子却又很软。
她忍不住夸赞她们:“你们都很可爱。”
沈杳正在让阮裳离她远些,别这么黏黏糊糊的,忽然听到这话,她不由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向云葭,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了:“我……可爱?”
从未有人这么夸过她。
沈杳下意识以为云葭夸错了。
却见云葭十分认真地与她点了点头:“是。”
在沈杳的注视下,云葭笑着同她说道:“可爱本来就有许多意思,并不是非要如裳儿一样生得这样软萌才能算是可爱,在我心里,阿杳同样很可爱,很珍贵。”
沈杳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样夸赞过?
她怔怔看着云葭,心里感动不已,眼睛也变得酸胀起来。
“哈哈哈,表姐感动得要哭了呢!”
忽然听到怀里传来这么一声,沈杳气得半点感动都没有了,不过那股子难耐的哽咽也被她压回去了,她冲着阮裳喊道:“死丫头,你今天死定了!”
云葭就笑盈盈地看着两姐妹玩闹着。
马车内的话语声传到外面三个人的耳中,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马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继续朝长安大街的方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