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想着,但哑叔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这事或许不会如国公爷所设想的那样走。
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总觉得可能会出现别的枝节。
但都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考卷就不会有名次,千来份试卷也不会有人一一盘查,纵使他心存疑惑也所告无门……
哑叔咬了咬牙,拿着试卷准备离开。
却没有按照国公爷说的当场销毁,而是直接对折之后就揣进了怀中。
窗子再次被人打开。
却犹如一阵风一般,甚至都没产生什么声响,就消失了。
等老吏早上来送换考卷的时候,袁野清还没醒。
门前侍卫还未换班,看他过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袁大人昨夜批到清晨才睡,还没醒,你进去的时候动作轻点,千万别把人吵醒了。”
老吏自是连连应是。
正要推门进去,侍卫想到什么又说了一句:“昨晚你送来的,大人已经批好了,让你今早来的时候直接拿走。”
“这么快?”
老吏有些惊讶,他本来还想晚上来的时候再拿的。
侍卫笑道:“昨儿夜里大人说是看到了一篇好文章,兴奋地一晚上都没睡,这不,直接全批改完了。”
那侍卫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一边打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了,你快进去吧。”
老吏见他困得不行,也没再说什么,哈着腰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老吏也不敢发出声音。
把托盘上的考卷先放于桌上,又把桌上批阅好的那沓子考卷收拾好拿过来,想到刚才那位侍卫说的,老吏忍不住翻看了一下。
可从头翻至尾,也没瞧见什么高分。
他不由小声嘟囔道:“也没有什么高分啊,倒是庄大人那有一份。”
他说着摇了摇头,以为是那侍卫迷迷糊糊说梦话呢,也没多想,拿着考卷就出去了。
……
徐琅知道昨日街上的事,已是翌日清晨了。
他这一醉,直接醉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倒是精神百倍,通体舒畅,完全没有一点不适,甚至还能当场打一套拳。
他拍着床兴致盎然起来。
起来就高声喊道:“元宝!”
元宝就在外面候着呢,一听到他家少爷的声音,立刻迭声喊道:“来了来了!”进屋,拐进内间,瞧见他家少爷已经起来穿衣裳了,他忙过去,站在人身旁,歪着头冲他说道:“少爷,您醒了啊?”
徐琅瞥他。
觉得他这话问得简直就是废话,还怪里怪气的。
“瞎眼了?”
他居高临下睨着他问:“没看到你家少爷都在穿衣裳了?”
“小的这不是怕您酒还没醒吗?”元宝嘿嘿笑,边说边给人去拿腰带,嘴里还嘟囔着,“让您昨天不带我去,被人灌醉了吧!”
“也亏得国公爷不在,要不然肯定得拿水来泼您,您这可是直接从昨天醉到了今天,您要是再不醒,我都打算去给您找大夫来看看了。”
徐琅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勉强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那股子尴尬跟元宝说道:“你少爷我这是临场发挥太少,才中了招,再给我实验几次,必定能把他们全都喝趴下!”
元宝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您还想着喝呢?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满嘴嫌弃,还特地跑去看二公子笑话的,现在倒是上头了,要是哪一回……”
他小嘴叭叭说个没完。
徐琅只觉得自己喝酒头都没疼,现在倒是被元宝念得开始头疼了。
接过元宝递来的玄色别银腰带,他直接伸手按住元宝的头把人往旁边一推,满嘴嫌弃道:“吵死了。”
元宝一听这话顿时委屈了:“少爷您以前都没嫌过我烦!”
“您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小厮了,还是觉得小顺子比我乖巧,您也想要个这样乖巧的小厮了!”他两眼泪汪汪。
徐琅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边系腰带一边道:“现在嫌了,再吵就把你直接卖了!”
他这样说。
元宝反而不委屈了,他才不信少爷真舍得卖他呢!
再说还有姑娘呢!
大不了他跟姑娘告状去!
他又跟个小陀螺似的给人拿这拿那,嘴里还说道:“不过少爷,您真得少喝点,昨儿夜里姑娘担心得来看了您好几回,也亏得昨天是那样的场合,都是认识的,又有赵公子和二公子看着,要不然换成别的,您要是不小心被人骗了中了招,那可怎么办啊?”
“元宝可不想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奶奶啊。”想到这,他就愁得眉毛都要耷拉下来了。
徐琅亏得是这会没喝水,不然估计会直接喷出来。
还少奶奶!
他没好气地拍了下元宝的头,骂道:“想什么东西呢!你当我是傻子啊?要不是裴郁和长幸在,我能跟别人这样拼酒吗?”
他又不是真的不知道危险,怎么可能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
不过听他说起阿姐昨日来看他好几回的事。
徐琅莫名又有些心虚和自责,他最怕阿姐担心他了。
元宝抱着头哎呦一声:“疼。”
心里倒是放心不少,还好少爷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嘴里还是一直跟人嘟囔着“喝酒不好,喝酒容易误事,您要少喝”,想以此给人洗脑。
待瞧见徐琅看过来的眼中带着杀气,他忙又机灵地抱着头往旁边一窜。
躲得远远的才敢跟人说话:“我是说真的!要不是您昨天喝醉了,二公子也不至于被陈氏那个恶毒妇人那样欺负啊!”
徐琅刚在洗漱,听到这话,脸都没擦,顶着一张满是水痕的脸抬头问元宝:“陈氏?哪个陈氏?”
想到一个人。
他立刻皱眉道:“裴有卿他娘?”
“除了她还能有谁啊?”元宝点头嘟囔道,然后把昨儿东街上发生的事和人全说了,说罢扫见少爷脸色难看,他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二公子反击了,现在外面全是在说那个毒妇和裴家不好的话呢!”
“二公子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他不好了!”
“他们现在啊都觉得裴家是烂到骨子里了,才会这样欺负人呢。”
“那个毒妇还有完没完!欺负了姐姐还不够,现在还来欺负裴郁!她还真当我们徐家没人了是吧!”徐琅说着直接拿过面巾随手揩了下脸,也不顾鬓角还有些湿润,他就直接沉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走去。
元宝看他这个反应,一愣。
等回过神,忙追过去喊道:“少爷,您这是去哪啊?”
“教训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去!”徐琅头也不回说道。
元宝听到这话哎呦一声,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坏事了,他可没想着要少爷去闹事啊!
少爷好不容易才消停几天。
要是因为惹事而出了什么事,那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想到这。
他立刻跑得更快了,心里想着“完了完了”,嘴里也跟着喊道:“少爷少爷,您别去啊,要去,您也先跟姑娘说一声啊!”
可他人矮腿短,哪里追得过徐琅?
徐琅一步都能顶他三步了,等元宝气喘吁吁追到门口的时候,徐琅都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还好吉祥回来了。
看徐琅气势汹汹从院子里出来,他便反应过来迎了过去。
“少爷这是打算去哪?”他拦在徐琅面前问道。
徐琅连回都不想回,就想着去裴家找陈氏算账,当下也只是沉着脸说:“让开!”
“少爷是打算去找陈氏吗?”吉祥问。
徐琅一怔。
似乎没想到会被他猜到,但反应过来便越发没好气道:“你知道还拦我?”
吉祥仍拦在他面前,嘴里却说:“少爷不必去裴家了。”不等徐琅皱眉,他又跟人补充了一句,“陈氏已经被裴行昭休弃,昨儿夜里就被赶出裴家了。”
“什么?”
徐琅有些怔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吉祥仍平静地站在他面前说道:“这事现在外面已经传开了,您若不信,回头到了堂间吃饭的时候,随便找个人过来问下就是。”
徐琅不是不信。
吉祥从来不会说空口无凭的话。
他只是有些没想到……
没想到裴家这次动作竟然这么迅速,没想到陈氏真的会被休弃。
“你醒了?”
前面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徐琅抬头,正好瞧见裴郁从隔壁院子里出来。
裴郁本是想着过来看看徐琅醒了没,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他了,又见他们主仆此刻的模样,裴郁不由蹙眉,刚想说话,元宝已然气喘吁吁叉着腰跑着过来了。
“好在追上了。”
他喘着气说道。
裴郁看到这副情景,长眉不由拧得更加深了:“怎么回事?你要去哪?”
徐琅还没开口。
元宝已然快人快语先说了起来:“少爷知道您被陈氏那个毒妇欺负的事,想去裴家给您报仇呢!”
裴郁听到这话,神色忽然一软,他看着徐琅说:“不必去了。”
徐琅听他这样说,下意识问道:“你也知道了?”
裴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刚知道。”
他也是今早听叶七华说的。
不过比起旁人,他知晓的要更为详细一点。
叶七华毕竟以前在裴家当过护卫队长,如今还有不少兄弟好友在裴家当差呢。
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昨儿发生的那些事。
昨儿陈氏一回去就被裴长川喊过去了,后来裴行昭回来还直接对陈氏拳打脚踢,不过让裴长川下定决心休弃陈氏的好像是有人给裴长川递了一张字条。
至于那字条上面写着什么,倒是无从得知了。
当时除了裴家那些人还有常山以外,都被赶了出去。
裴郁也懒得去问这些。
“所以不必去了,现在这个结局就很好了。”裴郁跟徐琅说,不想他为他的事太费心思。
徐琅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路气势汹汹而来,此刻却被这个消息震得偃旗息鼓,心里还有些不满,但也觉得这个结局已经不错了。
沉默半天,最后也只是吐了一句:“便宜她了。”
裴郁倒是觉得如今的结局比杀了陈氏还要让她难受。
她向来最看重脸面和名声,要不然也不会伪装这么多年,如今却原形毕露,以后无论去哪都会有人摘指她。
所有她苦苦追求的名誉、地位都在顷刻间化作乌有。
不过裴郁知道最让她难受的——
还是以后没办法再亲近裴有卿了,辛辛苦苦养育成才的儿子却没办法再亲近自己,这对陈氏而言,岂不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陈氏肯这么痛快答应离开裴家,恐怕也是为了裴有卿。
不想被她牵连。
裴郁忽然有些恍然。
就连恶毒如陈氏这样的妇人也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这样一步,可他的亲人呢?他平素已经很少想起裴行时了,但此刻,却很想问他一声。
他就这么恨他吗?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走吧,你姐在等我们吃饭了。”裴郁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便转过身了。
徐琅自然连忙跟上,嘴里还喊着:“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