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跟他比赛,就要做好被他虐的准备。
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只能接受得了胜利却不能承担失败。
徐冲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以认真的态度跟徐琅比赛的时候,他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次数多了。
臭小子跟他生过气、红过眼,甚至还跟他冷战过。
没想到短短数年,他无论是本事还是心境都成长了不少。
术有专攻,人有专长,这句话的确没有说错。
他的儿子并不比任何人差。
徐冲心里快慰,却扭头跟徐琅说道:“臭小子,这么慢,没吃饱饭?”他说着又甩起马鞭,驾一声,加快速度往前。
徐琅倒是没被他气到,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便追了上去。
最后自然毫无疑问是徐冲赢了。
意料之内的结果,也没人觉得稀奇,倘若徐琅今日真的赢了诚国公才让人惊讶呢。
等徐琅赶到的时候。
徐冲早翻身下马抚着自己的爱驹等着他了。
看他过来,徐冲笑着冲他说道:“不错,比以前有进步。”
“要你说?”
徐琅大概是真的被徐冲打压惯了,这会输了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还挺高兴这其中的时间缩短了。他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撑着马背行云流水跳下马,一边甩着高马尾冲着徐冲说道:“你等着,明年我就能赢过你了。”
徐冲笑:“行啊,我等着。”
父子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走近之后,发现齐竣正满脸笑容地在分钱。
徐冲自是不会参与到孩子们的事情里去。
自顾自走到霍七秀那边,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徐琅则奇道:“你们干嘛呢?”
齐竣咳一声,不敢说,含糊道:“没什么啊。”
赵长幸最擅长拆台,毫不犹豫卖起朋友:“你刚走没多久,齐竣就开了局,要压你和徐伯伯谁输谁赢呢。”
齐竣最喜欢折腾这些事,徐琅一早就知道,听赵长幸解释便也没多想。
哦了一声。
要过去坐下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
“靠,你们都赌我输了?”他说着扫过众人,见齐竣、充守、赵长幸还有阮裳手里都拿着钱,见他看过去纷纷往身后藏,他气急败坏:“你们是人吗!”
他走过去一只胳膊抻住齐竣的脖子,一只胳膊去够赵长幸没够到,只能拽着身边的充守死死压着他。
两人被他压得死死的。
赵长幸躲开之后就在一旁看热闹,怕徐琅真生气,嘴里倒是又说了一句:“也不是都赌你输了,阿郁就赌你赢了。”
徐琅一听这话,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
还算有个良心的。
“哦,对了,沈姑娘也赌你赢了。”赵长幸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说着还特地补充道,“她还压了一百两呢!沈姑娘大气!”
徐琅听到这话一愣,不敢置信地扭过头,恰好跟沈杳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相比于他的惊讶。
沈杳倒是神色如常,手里还握着一盏果茶,见他双目闪烁着震惊的光芒,她也只是挑眉问道:“干嘛?”
徐琅哪里说得出什么话?
张口想问你怎么赌我赢了,又觉得这问题怪怪的,只能含糊道:“……没什么。”
沈杳瞥他一眼,没理会,继续喝起手中的果茶。
徐姐姐这特调的果茶味道还挺好喝的,她打算回头问下,以后给母亲他们做着试试看。
徐冲坐在一旁。
虽然没参与其中,看热闹倒是看得兴起,尤其是看到自家那个小子跟沈家那个女娃娃说话时的模样,更是止不住地闷笑,还压着嗓音跟身旁的霍七秀说道:“头一次见他在外面吃瘪呢,还是个女娃娃面前。”
霍七秀面露无奈:“别笑了,阿琅回头瞧见,又得跟你生气。”
徐冲嘴里嗯嗯应着,脸上的笑却仍旧藏不住。
云葭也瞧见了这一幕,同样,她还看见了阿爹和霍姨说话时的模样,见他们眉眼都挂着笑,头挨着头轻声说着话,云葭的心里也十分高兴。
阿爹身边终于有人陪了。
真好。
回头看。
裴郁就在她身边,给她剥着橘子,见她看过去,便抬头问她:“怎么了?”
云葭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她身边也有人陪了。
裴郁也没多问,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云葭接过之后,却分了一半给他。
裴郁笑着接过,没推辞。
各处有各处的欢闹,待闹了一阵又歇息了一阵,徐冲便陪着充守比试去了,徐琅也被赵长幸和齐竣拉着去比赛……云葭便跟霍七秀说:“霍姨,我跟阿郁去旁边骑会马。”
霍七秀自是不会阻拦,只是同两人嘱咐一声:“小心些。”
云葭与裴郁点头应好。
走前。
云葭又跟沈杳和阮裳说了一声,还特地把惊云留下方便她们使唤,免得她们人生地不熟觉得不好意思。
阮裳一听徐姐姐要去骑马,当即也有兴趣,正想说一起去,却被沈杳一把拉住胳膊。
这一停顿。
阮裳那句话就没能说出口,她疑惑回头问沈杳:“表姐,怎么了?”
“没什么。”
沈杳说,又道:“陪我坐会。”
对阮裳而言,骑马自然是没有表姐重要的,她也没多想,轻轻哦了一声,也就歇了要跟徐姐姐一起去骑马的心思。
裴郁跟云葭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
墨云和瑞雪早就有人牵过来了,这会它们正悠闲地在那待着,旁边还有专人看守。
见他们过来,几个侍从忙与两人行礼:“县主、二公子。”
瑞雪则亲昵地朝云葭靠近,还拿头拱云葭的手心。
云葭笑着去摸它的头,又同几个侍从说:“你们先下去吧。”
自不会有人反对。
侍从们应声拱手告退。
云葭跟瑞雪亲近了一会,才笑着转过头跟裴郁说:“裴先生,可以教了。”
再次被云葭这样称呼。
裴郁的耳朵尖没忍住又红了一下,面上倒是坦然,还真有几分先生的样子,跟云葭说道:“你先上马。”
跟裴郁不同。
裴郁当初第一次骑马,那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被云葭指点之后才知道怎么做。
可云葭是武将之女,当初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这些基础动作,她自是会的,只是多年不曾骑过马,有些生疏了。
她笑着应了一声好。
拍了拍瑞雪的头,手握着马鞍,刚想踩着马镫上马,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生疏了,也没从前上马时的轻松劲了。
虽然瑞雪乖巧地一动不动,但云葭还是靠裴郁扶着才能上去坐稳。
“还真是生疏了。”云葭失笑一声。
倒也不觉得尴尬,她高坐马背之后便往四周看了起来。
坐在马上看风景,和站着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视野更为开阔,吹在脸上的风好似也要比先前更为凛冽一些。
云葭的碎发都被吹乱了。
她伸手把碎发绕到耳后,也不知怎得,突然有些心潮澎湃,她低头看向一直在她旁边看着怕她出事的裴郁:“走,我们比一场。”
裴郁倒没说不,只是说:“要不要先熟悉一下。”
云葭笑:“你可别小看我,小时候,阿琅可比不过我。”她说着忽然双腿轻夹马肚,驾一声,就擎僵策马往前冲了出去。
裴郁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惊住了。
见云葭笑着回头看他,冲他喊“快点”,他亦笑了起来,没有犹豫,他当即也牵过墨云,助跑两下之后,他行云流水翻身上马,握着马缰就去追裴郁了。
京郊的风景实在好。
春夏全是绿茵茵的树木,秋日却又在其中添了一份火红,漫山遍野的红枫树用于点缀天地,让人看着便心胸开阔。
裴郁如今的马术自然不是云葭能比的。
很快。
她就被裴郁追上了。
可两个说着比赛的人,却并没有什么比赛的竞争心,并驾齐驱之后,都相应地放慢了动作。
裴郁更是牢牢守着,生怕云葭出事。
风在耳旁呼呼吹着。
“好久没有这样骑过马了,感觉天地都变得开阔了不少。”云葭笑着与裴郁说。
裴郁看着她说:“你若喜欢,以后我经常陪你来骑马。”
云葭回头,看着他脸上的认真神情,笑着应道:“好啊。”
这处小径并无什么人。
他们都在更为开阔的大路上比着赛,倒是方便他们在这单独相处了。
两人就在这慢慢骑着马,说着话。
山风在身边轻轻流淌,远处有鸟叫的声音。
“刚才看见阿爹过来,我下意识就想给他递帕子,却见霍姨递了过去。”
云葭忽然这样说。
裴郁还以为她是不适应身份的变化,正想安慰她一句,却听她继续笑着往后说道:“我那时恍然了一下,很快却又高兴起来。”
“我以前总担心他没人照顾。”
“他跟阿琅都一样,什么都可以什么都随便,我不得不多为他们操心一些,也总怕我以后不在他们身边,没人照顾他们。”
“现在好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云葭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心中的担忧散去,还是山林间的空气实在清新,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舒畅了不少。
“你可以继续为他们操心。”
耳边传来裴郁的声音,云葭回过头看。
裴郁就在她身边,两人离得很近,半臂不到的距离,若今日他们穿得是宽袍大袖,恐怕此刻袖子都会牵绊在一起。
“我知道你舍不得徐叔和阿琅,我也舍不得,所以你不必担心以后我们会分开,你可以继续待在家里。”裴郁看着云葭说。
“当然,我希望你更多的是为自己考虑,他们身边都会有人。”
云葭一愣。
等反应过来裴郁说的意思:“你是说以后我们还住在家里?”
她没想过这个事。
许是下意识觉得女子出嫁就得离开娘家了。
虽然她跟阿郁不可能回裴家,但哪有婚后还住在娘家的道理。
裴郁点头:“只要你喜欢。”
云葭自是高兴。
能不跟家人分开,她岂会不高兴?只是这对裴郁而言是否太让他委屈了?
他日后入仕为官,所行所为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若让他们知晓他婚后住在妻子家,不知有多少人会议论他。
虽然这不至于影响他的功名,但到底惹人非议。
她不想他因为她这样。
裴郁见她面露为难和担忧。
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忽然伸手去握云葭的手:“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们不是为别人的言论和想法活的,只要我们自己高兴,不就好了?”
“何况我这么做也不全然是因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很喜欢在徐家的日子,我喜欢徐叔喜欢徐琅喜欢你,我也喜欢这种一回来家里就热热闹闹的样子,不用担心孤零零的。”
云葭听他温声说着。
虽知他是哄她,但心里的那点犹豫也的确消散了不少。
是啊。
人活一世,何必在乎旁人的言论?
倘若事事都要在乎,只怕这辈子做什么都不痛快,都得事事小心、时时担心。
不如从心。
“好。”她笑着回握住裴郁的手,说着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这样的话,阿爹和阿琅肯定最高兴。”
裴郁也笑了,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希望徐叔和徐琅看在这个份上,以后揍我的时候能轻一些。”
他少有这样不正经的时候。
云葭听得不由失笑出声,她正想说话,忽然扫见身边裴郁的神情忽然变了,目光也未再看她,而是看向了前方。
“怎么了?”
云葭一边说一边顺着裴郁的视线往前看,便扫见前面路上也有一人一骑,竟还是个熟人。
——裴有卿。
此刻他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