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
姐姐嫣儿看弟弟摔了,自是立刻跑了过去。
她抓着阿宝想起来。
可姐弟俩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加之太过害怕,姐姐没能把弟弟牵起来,自己反而被拉得摔在了地上。
“小崽子,给我站住!”
身后那两个拿刀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姐弟俩从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当场,嫣儿也怕得大哭起来,嘴里一面喊着“爹娘”一面喊着“哥哥”,希望这个长得像他们爹的大哥哥能回头救他们。
袁星州越跑,速度就越慢。
却不是因为跑不动了,而是身后传来的声音。
拳头攥得死紧。
他咬牙切齿,几次挣扎,最后还是咬牙转身跑了回去。
一手拉起嫣儿,一手把阿宝背在身后,他一边咬着牙带着他们往前跑,一边说:“不许再哭,再哭,我就把你们全丢掉!”
袁星州嘴上这样说着,手却依旧牢牢牵着他们,未曾松开。
他第一次跑得这样快。
风在耳边疾驰而过,除了风声之外还有浓烈的呼吸声。
但很快袁星州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身边嫣儿跑得越来越慢,几乎是被她拽着,他起初以为小孩跑不动,也就没注意,直到后面她整个人往后倒,他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停下步子回头一看,见她已经气喘吁吁,甚至翻起了白眼。
袁星州神色微变,忙道:“你没事吧?”
他背上的阿宝也注意到,看到姐姐变成这副模样,他刚才一直强忍着没哭,这会却忍不住了:“姐姐,姐姐!”
他挣扎着想下来。
可后面还有人在追他们,虽然因为跑进了芦苇荡,他们找他们没那么容易了,但这样大喊大叫起来肯定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闭嘴!”
他沉着脸喊了一句。
等阿宝吓得再次闭上嘴巴。
袁星州弯腰把人放在地上,又去看嫣儿。
他以前看过哮喘的人发病的样子,和她看起来差不多,患有这样病症的人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大起大伏。
“带药没?”
他压着声音问嫣儿。
嫣儿摇了摇头,她呼吸还是十分困难,此刻看着袁星州,不由泪眼婆娑问道:“哥哥,我们会死吗?”
袁星州目光沉沉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片刻,他却忽然弯腰把人抱了起来:“跟我过来。”
他跟阿宝说。
阿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牵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前走。
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袁星州方才把怀中的女孩放下,他看着姐弟俩说:“在这待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如果我没回来,明天天一亮,你们就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回去找你爹娘。”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
嫣儿抓住他的袖子问:“哥哥要去哪?”
阿宝也仰头看着他。
袁星州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甩开他们的手要走的时候才说了句:“不关你们的事,不想死就别出来。”
他说着便咬牙往外走去。
走到外面就听到一阵说话声:“那三个小崽子到底去哪了?”
袁星州心下一沉。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意思,明明恨不得他们消失,好让袁野清和那个女人伤心,可真的看他们出事,他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咬了咬牙。
袁星州忽然故意闹出动静拼命往反方向跑。
“在那!”
两人听到动静立刻追了过来。
袁星州从小就生活在镇上,即便处于这样的芦苇荡中也跟黄鳝似的滑不溜秋的,两个人追他,一时竟也有些追不上。
可袁星州不知道芦苇荡的尽头竟然是一条断掉的路。
脚步忽然一顿。
身后两人显然也瞧见了,他们手持长刀,因为追了一路而怒骂道:“跑啊,小崽子,刚跑得不是很厉害吗?”
“他娘的,老子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吐着口水朝袁星州走来,未瞧见那两个小的,沉脸问道:“那两个小崽子呢?去哪了?”
袁星州没说话,心里还在思忖着,要不要以命一搏。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
他有自知之明,肯定逃不过,再挣扎只会惹怒他们。
他心里再一次后悔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果然,人活着还是不能太善良。
人生第一次做好事就差点赔了自己的命。
实在是得不偿失。
二人见他没再反抗,倒是收起了手中的长刀,但对袁星州自是有气,两人一人一只胳膊抓着袁星州,一边抬脚踹他一边质问袁星州那两个小的去了哪里。
袁星州闷着声并未回答。
“他娘的,竟然还是个硬骨头。”二人气得不行,又怕横生枝节,便打算带着袁星州先走。
三人一路往前。
路过先前那处地方的时候,袁星州见那边静悄悄的,以为那两个小孩听他的话躲着,他并未觉得如何,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变故却在这一刻出现。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石子一粒粒朝他身边的二人射过来,还有一块块的泥土朝他身边砸过来的。
都是小孩的把戏,但也足够让人烦躁了。
袁星州身边那两个壮汉气得不行,一边躲一边骂:“该死的小崽子给老子出来!”
他们一时自顾不暇,自是松开了对袁星州的束缚。
“哥哥快跑!”
那边传来两个小孩的声音。
袁星州心里一边低骂一声“蠢货”,但还是咬牙往前跑了起来。
可他们毕竟还是太弱小了。
才跑了没多久,就再次被抓住了。
被压着躺在泥地上仰头望天的时候,袁星州看着头顶这一片夜空和星河,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却在听到两个小孩不住哭泣的时候,再次被拉回现实。
真的很吵。
不该救他们的。
小孩真的很烦啊。
……
云葭等人等了一天一夜也未等到消息,派出去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除了五城司、燕京衙门,就连素日和徐家、袁家交好的人都自发派了人出去找人,就连圣上有所耳闻也派了锦衣卫出来找人。
可即便如此,依旧未曾有消息传来。
苦等了一天。
众人吃不好也睡不好。
袁野清和徐冲又都出去了,两个老人也都挨不住去休息了。
云葭一个人陪着姜道蕴和霍七秀。
徐琅来过一趟。
云葭让他今日去赵家住。
他心里虽然不愿,但也无法面对姜道蕴,便还是听云葭的话去赵家了。
夜越来越深。
下人送来夜宵,但三人并无胃口。
霍七秀捏了捏云葭的手,朝姜道蕴那边看了一眼。
云葭看过去。
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惶惶,一副随时都会晕倒的模样。
沉默片刻。
云葭还是端着那碗陈皮红豆沙走了过去。
“吃点吧。”
姜道蕴听到她的声音,倒是回过一点神,也未似先前那般一言不发:“我吃不下。”
她嗓子干得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无比。
云葭并未纵着她,东西放在桌上,她看着姜道蕴说道:“事情还没到最难的时候,没有消息就代表着人没事,你继续这样耗下去,回头他们还没回来,你倒是又倒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不好,你要是也跟着倒了,你是想让他们照顾谁?”
云葭说完,又看了姜道蕴一眼。
见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看了一眼王妪:“阿妪去拿盆热水给她擦擦脸,再去要一壶安神茶,吃完就让她歇息去,这里我看着,若有消息,我便喊人去唤你们。”
她说着便自行回了原位坐下,跟霍七秀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客厅,您也去歇息下。”
霍七秀熬了一天也的确有些撑不住了。
何况这里毕竟是姜家,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做主,犹豫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却问云葭:“你怎么办?”
云葭温声笑道:“我先看着,等阿爹他们回来,我就去睡。”
霍七秀听她这样说,到底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让下人服侍着先走了。
那边王妪也端来了热水。
本以为夫人不会听,未想到夫人竟然真的梳洗起来,过后也开始用起了红豆沙,王妪心下一松。
只不过姜道蕴并不肯回去歇息。
“我回去也睡不着。”
这话是对云葭说的。
云葭看她一眼,也没坚持要她离开,点了点头,嗯一声。
姜道蕴还想与她说话。
却见云葭闭上眼睛,还未说出口的话忽然又卡在了喉咙里,姜道蕴只能放轻声音让王妪去拿一件干净的斗篷过来给她披上。
母女俩对坐两处。
……
这一夜最后还是没有三个孩子的消息。
直到翌日清晨,一群人围在一起食不下咽吃早饭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人带来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