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看似好生并未发生什么事,但其实也出了不少事。
郑家墙倒众人推。
丽妃迫害曹嫔一事,证据确凿,就连曾经暗害两位皇子的事也被人检举了出来,天子震怒,丽妃被废,彻底被打入冷宫。
曹嫔则被提拔为妃。
朝堂之中,郑曜一直抱病不见人,其党羽却是被废除了不少,一时间,朝堂内外动乱,而清河郡之中,清河王这几个月的事迹也终于一点点被传到了京城之中。
奏报而言。
清河王在清河郡的这五个月,大刀阔斧,对外,他先是提拔了不少布衣商人,改了赋税,放宽了许多商贾的限制,减轻田租,鼓励百姓垦荒种田、修沟渠,预防洪灾;对内,则瓦解了持续于清河百余年的世家势力。
自此。
清河郡再也不是世家独大。
这一举措也带动了清河郡的经济。
经济二字为“经邦济民”的缩写,不管世家如何不喜这位清河王,但都不可否认清河郡这半年以来的成效,清河郡的百姓更是无不赞颂清河王的。
事情传入京城,自是引来不少热议。
去年十一月万寿节之际,众人从天子口中初初知晓有这位清河王的存在时,自是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觉得这事太过荒诞。
可如今未到半年的时间,这位清河王用清河郡如今的丰绩堵上了这世上悠悠众口。
何为天子?
世间至尊既为天子。
可对百姓而言,当权者是谁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他们只要他们尊崇的人是为他们考虑,让他们过得好就好了。
朝堂之中立储一事也开始重新提上了进程。
原本清河王刚出来的时候,还未敢有人提起此事,可如今,清河王功绩赫赫,反倒是那位素来养尊处优的三皇子庸庸无为,其母又是罪人,这让朝臣如何敢把储君的位置交于这样一个人的手中?
一时间,众臣皆推崇这位清河王为储君,让天子立刻调遣清河王回京以皇长子身份祭拜天地与祖宗。
李崇并未当即就决定立储一事,但也未曾反对朝臣的建议。
三月初——
便有一份急报送去清河郡,请清河王回京。
这是清河王第一次回京,一时间各方势力更为云集,而京城与清河郡之中也是各有部署。
崔府之中,小顺子正在收拾东西,叶七华和哑叔则在外面清点这次跟随的人手以及所行需要的东西。
而屋内。
裴有卿正在对裴郁谆谆劝导:“你此去虽有朝廷派来的金吾卫相护,但恐怕路上刺杀也不会少,需多加小心。”
这三个多月的时间。
他日日跟在裴郁身边,自然最为清楚他所遭遇的事。
隔三差五的刺杀,到先前一波波的死士。
如若不是他身边能人众多,外面又有几波势力互相抗衡,恐怕早就没命了。
可这一去,不知要走多少地方,也不知会经历多少危险……裴有卿越想越不放心,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若我还是陪你去吧,就算我打不过他们,至少也能替你想点法子。”
裴郁也在收拾东西。
多是云葭这几个月给他寄来的东西。
他现在身上的春衫也是云葭前阵子送来的,正好合身。
可惜开了春,大氅是不能再穿了,但他也让人锁在了箱笼里,打算一并带回去。
此刻听闻裴有卿之言,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跟我离开,清河郡这边怎么办?放心吧,哑叔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等我在京城安定下来,再让人来接替你。”
裴有卿倒是无所谓回不回京城,他如今跟在他身边当一个小小的长史其实也挺好的。
他就是担心他这一路危险,会出事,但裴有卿也知晓自己即便跟在他身边也无用,还不若替他守好后方,把修沟渠一事继续下去。
免得被人破坏,前功尽弃。
想清楚了。
裴有卿也就不再纠结,除了嘱咐他一路小心,他便跟裴郁保证道:“放心,我会守在这边,继续我们未完成的事。”
裴郁对他自是放心的。
裴有卿无愧他之前的名声,有他在他身边,如有神助或许有些夸大,但裴有卿的出现的确帮衬了他许多事。
在他来之前。
清河郡的各方势力,他其实并未摸得很清楚。
李崇特地想要磨练他,自然不可能事事都说与他听,许多事都是靠他自己一点点去查,而裴有卿作为曾经信国公府的下一任继承人,世人赞叹的无双公子,他的眼界和阅历都并非从前的裴郁所能比的。
那些交错盘桓、丝丝入扣的各大世家,都是裴有卿替他一一抽丝剥茧。
再从中找出各家的利害关系,好让他一点点瓦解他们看似平稳的关系,最后被他一网打尽。
如今各大世家都如秋后的蚂蚱,再也无法像他最初来时那般嚣张了。
当初为首欺负裴有卿的萧家子弟更是犯事被他处以了流刑。
“有事就给我来急报。”
裴郁等收拾完东西也只是跟裴有卿说了这么一句。
裴有卿自是颔首答好。
裴郁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到京城,当天便直接乘着马车离开了清河郡。
他走的时候,满城的百姓都来相送,至于内部“相送”的人自是也不少。
郑家实在舍得血本。
这近半年的时间不知派来了多少人,死一波再来一波。
除此之外,裴郁还知道有三波势力在保护他,一波是李崇所派;另一波,前不久,他也已经知道隶属王家;不过还有一波,他先前却一直猜不到是谁。
有猜测会不会是徐叔。
但府中徐叔派给他的那些护卫说是并没有接到通知。
直到一日哑叔跟其中一个人过招的时候,方才看出来人的手法,当天夜里,哑叔写了两字给他——
宁夏。
宁夏是谁的地方,裴郁十分清楚,自是也不必再去想他们是谁派来的人了。
但裴郁还是惊讶的。
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派人来保护他。
……
去年来时。
裴郁带着一众护卫一路策马而来,未过几日便到了清河郡之中。
可如今这一走,却是谁都想留下他,每次经过一个城池都得发生一点什么事。
也难怪李崇这般忌惮郑家。
如今京城郑家的势力已经被瓦解了不少,任谁都能看得出当今天子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可还是有不少人在为郑家拼命。
裴郁不怕事。
不少人劝他兵分几路,好麻痹敌人的眼睛,可他却觉得没必要,把人分散开反而更危险。
何况他也想看看郑家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清河王入京,世人皆知。
他也不愿藏头露尾的回去。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自然知晓其中艰辛。
裴郁在路上走了快一个月,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入四月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他快到燕京城地界的时候,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灼灼其艳的桃花开得正好。
“嘶——”
他被伤势牵扯到,不由发出轻轻的一道嘶声。
小顺子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更为慌张:“小的弄疼殿下了吗?”
“没事。”
裴郁淡声,目光落于肩膀处的伤口,又叮嘱一声:“多上点止血药,再包扎的严实点。”
小顺子自是迭声应是。
他们如今都未再戴面具。
之前在清河的那几个月,不仅裴郁戴着面具,就连从前经常跟在“裴郁”身边的叶七华和小顺子但凡出门也都是戴着面具示人,以免被人窥探到原本的身份。
如今既然都要入城了,倒是也无需伪装了。
马车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外面传来叶七华的声音:“主子,城门口有人来接。”
裴郁轻轻嗯了一声。
他并未掀起车帘,却也能猜到来接他的会是谁。
到城门口,果然瞧见明深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李崇身边的那位大太监。
这二人皆为天子亲信,由他们迎面相接,自然也能知道天子对于这位清河王的态度。
他们亲自拜见了清河王,证明了清河王的身份。
而后马车浩浩荡荡朝皇城驶去,一路上夹道两旁皆有百姓围观,众人都想知道这位去年才出现却又丰功赫赫的清河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徐琅和赵长幸也在其中。
赵长幸一早从他大哥口中知晓今日清河王回京,自是一早就订好了酒楼最佳的观赏位置,还特地邀请了徐琅出来。
徐琅却是等到了才知道赵长幸这是打得什么主意,他吓得差点没直接走,就是怕晚了挨赵长幸的揍。
可赵长幸是何许人也?一见徐琅面色有异就觉得不对。
还不等徐琅想法子逃遁,他就立刻一把把人按在了椅子上:“你小子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眯着眼打量徐琅,总觉得这厮最近奇奇怪怪的。
徐琅一听这话立刻就叫开了:“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向来是撒谎的时候声音最大。
这一点,别人不清楚,他身边亲近之人却是晓得的。此刻赵长幸一看徐琅这副鬼样子,便知晓这家伙肯定是有事瞒着他。
“你说不说?”
他说着也有点来了气:“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事没跟你说过?你现在倒好,事事都瞒着我,还有裴郁,出去游学游学了几个月都还没回来,要不是之前给我送了一把匕首,我还以为这小子已经忘了我这个做兄弟的了。”
徐琅听他这一字一句的,又急又无奈。
他也不想瞒啊,但这事哪里是他能说的?他急得涨红着一张脸说道:“不是我不跟你说,是……我说不了啊。”
“什么事就说不了了?”
赵长幸皱眉,还想再问,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来了来了,清河王殿下来了!”
一听这个动静,赵长幸一时顾不得先跟徐琅算账,直接拉着人往窗外看,嘴里还跟着一句:“回头再收拾你。”
话音刚落。
果然瞧见有一排浩浩荡荡的队伍正从这边驶来。
赵长幸眺首相望,十分想看看这位清河王到底是何模样,这阵子城中对他的议论声可未曾间断过。
可马车挡得严严实实的,哪里瞧得见什么?
却也不知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什么,就在马车快路过他们所在这间酒楼的时候,偏那么巧,起了一阵风,青色车幔徐徐飘动,一时众人争相而看。
赵长幸自然也如此。
他站得高,虽然只有千钧一发的时间,却也瞧见了马车里那位尊驾的面目。
可在看清里面那位的面容时,他却神色怔怔,似不敢置信一般,就连握着徐琅的手都不知不觉松开了,改为双手攀着窗沿,试图探出身子继续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