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治社会上流浪的“三无”精神病人是我们医院的一项重要任务,所谓“三无”是一种特称,即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无法定抚养和赡养人的意思。这类病人是由政府财政拨款养活的,政府的拨款经过财政部门的仔细核算以后,几乎已经压缩到了最小的程度,除了吃饭吃药,以及基本的检查以外,不允许开展盈利性的治疗项目,所以没什么赚头。这样的病人收的多了,年底的奖金是要受到影响的。
但是我再摇头也没有用,这是单位每年下达的硬指标和死任务,哪个病区都不得推辞,拒收是按照很严重的差错事故来考评的。所以再不想收,也得服从安排。
也是因为如此,院里一直采取的是强制接收的高压政策,不但制定了有关的考核办法,还由医务部每个月进行一次检查和评比,凡是拒收的都记录在案,年底的时候再秋后算账。
同时,门诊部有一个登记本,按照男病人和女病人的次序安排“三无”精神病人的接收病区,轮到哪个病房都必须无条件接收。多方面的监督,把这项分配制的收治工作落实的扎扎实实的。
应付完赵大夫的威胁,我低头翻看了一下接收单,这是由收容站(现在改为救助站了)出具的凭证,留给我们单位一联作为备查。
接收单上不出所料的照例在姓名那一栏写着:无名。看来也是一个傻得不透气儿的病人,很多在社会上流浪乞讨的精神病人都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家庭住址,所以在住址栏都写的是送他来的社区或者派出所,有的时候还是救助站直接送来的。这些病人的名字一律先填上“无名”,以后经过治疗,要是能问出名字了再改,问不出的也不在少数。
这也是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病人,在家庭住址那一栏写着:市某某某区某某某街道某某某社区。最后的送来单位写的是某某某派出所。
“三无”精神病人一般都很麻烦,他们大多在社会上流浪了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攻击性,人们还能忍耐,如果具有攻击性了,则很快就会被收容站收了,或者经过派出所,反正最后都是送到我们这里。这样的病人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有的可能时间更长,才能问清楚他们的家庭住址、亲人的情况等。这样,才能及时与他们取得联系并及时送走,给病区腾出床位。
在我们医院叫做“无名”的病人很多,全部都是收容来的精神病人,因为他们自己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派出所也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通过近几年的大力整治,流浪精神病人已经很少了,一部分被迅速的遣返原籍,那是很快就能知道姓名和住址的,也有在这些人身上找到了相关证据知道地址的,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送到了我们医院。
但是,流浪者并没有完全消失,特别是流浪的精神病人还是时有发现。在经常性的清理工作中,特别是冬季来临之前,为了切实保证这些人的生命安全,都要及时的进行收容遣送,加上群众看到这些流浪的人也非常的关心,多方联合行动进行收容。
我仔细的看了一遍初诊病历,很多项目都是空的,因为门诊也确实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看着赵大夫也不想再问什么了,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问也是白问的,所以我合上了病历,然后回头看那个病人。
那个病人在我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呆呆的站在门诊室的窗子前,那里有一个夹角,他就缩在那个夹角里,感觉是躲在角落里。
他的头发很脏还蓬乱不堪,至少有半年时间没有洗过头了,一层灰土盖在头顶上,还有几根短短的树枝。他的嘴角流着涎水,不断的滴在木板地上。他的脸上黑呼呼地根本看不清五官的样子,看他的整个头就感觉好像是才从煤炭堆了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