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部队上没有专门的精神科医生,在通过当地政府部门的协调后,郭排长以转业为名,彻底离开了他曾经热爱的部队。好在是转业,这样他的住院费用部队全额承担,郭排长的家庭也免去了这庞大的一笔钱。
郭排长被送到我们医院,这一住就是近二十年。
当我问到药剂师的去向时,郭排长以不确定的回答告诉了我:药剂师那时已经快到转业的时间了,本来他们约好药剂师一转业,他们就回去告速父母,尽快确定下来和郭排长的婚事,那样郭排长就要利用假期与药剂师正式完婚。
所以,郭排长说药剂师没多久就转业了,并且顺利的回到他们的家乡,在南方的一个地方上的医院工作了,还是做药剂师。
但是,郭排长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药剂师的家乡是哪里了,这是他不应该有的一段空白。我对此也非常的遗憾,虽然我并没有打算去找这个有点儿不负责任的药剂师。然而我总要给郭排长今后浑浑噩噩的人生一个解释,也许郭排长本人并不需要这样的解释。所以,他的大脑中的这段空白才无法填补吧。
那本舒婷的诗集是药剂师送给郭排长的,因此郭排长一直精心的保存着,那是他唯一的恋爱信物,也是他还能活着的唯一支撑。
当郭排长缓慢醒来的时候,我从他依然茫然无知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东西,我知道郭排长珍藏着这本诗集,并且不允许任何人碰它,是因为郭排长是真的很喜欢那个药剂师的。只是,斯人已去并无留恋,空留郭排长在这个精神病院度过他剩下的人生。
鸢尾花是有很多种颜色的,每种颜色又代表着不同的花语,紫色的鸢尾花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事情,我觉得郭排长和药剂师的鸢尾花,很可能就是这个淡紫色的吧,不知道这是药剂师的心理,还是郭排长的心理。
后来,我通过院办给郭排长的家乡发过去一份函,回函中,当地政府部门很严谨地告诉我们:据查,郭排长的祖上是有人得过精神病的,有与郭排长同村的老人作证。
难道郭排长也是遗传因素造成的?而那次演习中发生的事件只是个诱因?
对我的这个问题,路老师的回答是:“精神病的遗传学完全可以对此作出科学的解释,处于遗传性精神病家族史的后代,各种各样导致发病的情况都很正常。”
看来,我是无法对郭排长开展进一步的、有针对性的治疗了,真希望郭排长心中的药剂师能生活的愉快,这是郭排长心里最后的寄托了。而我,也真的希望这样,毕竟郭排长曾经爱过那个女人,爱的很深,也因为这个爱受到了突然的刺激导致发病,唯愿人间皆美好吧!
自我到精神病院上班起,只有他曾经所在的部队上派人来慰问过郭排长,其他的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来探望,他的父母是否健在,都无从查考。那份发过去的协调函中我忘记了询问郭排长的家人情况,对方也就没有做回复,我想既然近二十年都不来看他,可能没有必要再问了。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他的父母能健康就好,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孩子二十多年前其实早就离开了部队,曾经的辉煌不再,老人们要有多么的伤心啊。我也知道,这是我自欺欺人的想法,天下的父母哪一个不牵挂自己的孩子?郭排长的事情在当地应该是被通知到的,只是农民们的胆小怕事,加上畏惧想象中高昂的住院费,他的父母宁愿相信郭排长生活的还好,不需要他们操心就非常的好了。
我也询问过那些,我们医院年纪大一点的职工,他们都说,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女人来问过郭排长的事,更别说探望了。所以,我始终说除了部队来人,没见过任何人看过郭排长,就是这个原因。
我的研究告一段落后,郭排长却不愿意回三病区了,他说喜欢和我在一起。通过医务部后,他就一直留在了我们病区,成了我们病区干活最积极、任劳任怨的好休养员。
以后,我和他相处的也很好,经常给他烟,他还是那样经常把烟送给其他的患者,也还是把一些书送给其他病人卷烟。
郭排长还是以前的郭排长,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