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高收容在住院期间产生的住院费一共有三万多块钱,这些费用暂时由当地民政局先垫付了,否则他们也带不走高收容。按照规定,这些费用是高收容自己承担的,但是农民的收入不高,三万多块他们承受不了。于是,在他们来之前,当地的卫生部门、财政部门和民政部门就已经协商了很长时间,这是高收容的父母晚来了很久的原因。经过协商以及上级领导的批示,三分之二的费用由上述三个部门分摊了,虽然政府承担了很大一部分,但是还有几千元要他们家支付。收容对象归民政部门管,所以那两个部门付了自己的部分后,剩下的都由民政局先垫了。
高收容的父母见没有人催他们交钱了,就急着找女儿了。当地民政局也很有策略,想着先把孩子接出来,所以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高收容的父母垫支住院费的事情。回到了家以后,那个民政干部拿着发票,告诉高收容的父母,催他们抓紧把钱还到民政局去。
可是,更狡猾的是这些农民。
高收容的父母已经听了我妻子的介绍,也看了出院证明上的诊断,更关心了“定期复查”这四个字。社会上对精神病人的各种传闻,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就觉得女儿这个病是肯定没法治愈的,要长期服药,经常复查,还可能要继续住院。但是,没有医疗保险的高收容还没有收入,他们这样的农民家庭是很难负担起的。
拖着这个累赘,家庭的生活将更加的困难,高收容还有一个刚读初三的弟弟,她的父母不可能舍弃儿子而照顾好女儿,这是几千年的传统,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于是,高收容的父母第二天来到了民政局,他们再一次下跪了,跪在社会科科长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说:“科长,我们砸锅卖铁也把女儿的住院费给您凑齐了。”
可是,村支书下午就打电话告诉民政局了,高收容的父母突然回老家去了,走的时候把女儿留下了。由于高收容家庭情况的特殊,村里一直也很关注,加上民政局为高收容的事去过几次那个村子,村支书看到这家人丢下女儿走了,不知道该给谁报告,就把电话打到了民政局。
科长接到电话当然很意外,上午还信誓旦旦的说马上砸锅卖铁还钱的人,下午就突然回老家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也马上报告了局长,局长让他赶快先去看看情况。那个民政干部去村子里,找到村支书,一起去高收容家,问她情况,高收容却什么也不说,坐在床上抿着嘴笑。
当时就把科长和村支书都吓傻了,毕竟他们都知道高收容是因精神病被收容后,在首府的精神病院住过的,是不是犯病了?
一个邻居跑来告诉他们,高收容的母亲走的时候,哭哭啼啼地要带着女儿走。但是她丈夫恶狠狠的大喊:“我们养不起这个女儿了!还上什么大学!她今后连嫁人都是不可能的了,如果现在不走,我们怎么养活她?还是让她靠政府养活吧!”
不明所以的科长报告了局长,局长也没有办法,先报告了县党委和政府,又及时联系了乌市民政局。然后高收容就被那个民政干部再次送到了我们医院,那个干部说高收容是老老实实跟着他来的,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还轻轻哼着流行歌曲,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到后来,我们也不知道在高收容的家里,那个纠结的夜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高收容的父母给她说了什么话,因为高收容对此是绝口不提。当地民政局不但承担了前期高收容的那部分住院费,而且向县政府请示,又与我院签了协议,高收容后续的住院费由当地的卫生部门和民政部门共同承担,财政局是不可能承担了。
病区在检查高收容带来的物品中,找到了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是一所很好的军事院校,不用个人支付任何学费的,个人的所有生活用品也是军校承担的。高收容经常一个人看着那个录取通知书发呆,用手慢慢抚摸,还有护士说看到过高收容滴落在录取通知书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