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觉得我傻是吧?其实我这算盘打得精着呢。在实验室那边帮老马把好感度拉满,今后如果遇到加急检验的活儿,就全靠他去加塞走后门了。”
一时之间,索朗与钟鸣竟无言以对。
幸好此时苏语林的手机又响了。
因为她的手机蓝牙连接了汽车音响,手机铃声响彻车内,同时行车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来电人信息——铁匠。
苏语林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任由电话铃声一直响着,既不接起也不挂断。
然而,电话彼端的人就像较劲似的,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苏语林终于屈服了,叹口气,点了接听。
“喂,林林啊。”汽车音响里立即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听起来似乎还很年轻,跟“铁匠”这个称谓完全不搭。
苏语林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姑姑?”
女人答应了一声,问道:“你在哪呢?还在开会吗?”
“会开完了,我在回鉴定中心的路上。”
苏语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
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姑的耳朵是很灵敏的,万一被她听出自己是在车里却谎称仍然在开会,那肯定又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说教。
不幸的是,坦白未必从宽。
铁匠姑姑的声音如潮水般从汽车喇叭里倾泻而出:
“这么晚了,你还回单位干嘛?
“你这一天天的,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身体吃得消吗?
“我跟你说啊,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责任心固然重要,但健康和快乐更重要。
“做为一个女人,一个毫无养家糊口负担的女人,你完全有资格活得更加精彩。”
吧啦吧啦吧啦。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坦白呢。
苏语林满脸懊丧,趁着对方换气的功夫,赶紧见缝插针地问:“姑姑,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这丫头,就是犟。”苏家姑姑正说得兴起,突然被打断,语气中明显透出了不爽。
顿了顿,铁匠姑姑又说:“是这样,今天相亲你不是没去嘛,人家男方很大度,同意重新定个时间。我和你张阿姨商量了一下,就定在这星期六上午......”
苏语林一咬牙,截口打断道:“姑,我车里还有别的同事呢。”
说着,苏语林还从后视镜里扫了索朗和钟鸣一眼。
索朗很配合,连忙恭敬地扬声说:“姑姑,您好!”
铁匠姑姑的声音一窒,秒切换成端庄矜持的口吻:“哦,你好、你好!”
转过头来,对苏语林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林林啊,那你先忙吧,有空记得给家里回个电话啊。”
挂断电话,车里的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幸好,从市局到省厅距离不远,现在又已经过了晚高峰,省公安厅的主办公楼已经在望了。
车子开进省厅大院。
物证鉴定中心是在主楼旁边的一栋单独的三层小楼里。
索朗和钟鸣的目的地则是位于主楼的技侦中心小机房。
于是,三人约好,外卖一到电话通知,然后,分道扬镳。
“索队,你说苏法医的姑姑在她通讯录里的称呼为什么是‘铁匠’?”钟鸣问。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技侦中心的机房,钟鸣正坐在一把加装了按摩滚轮的办公椅里,等着面前的电脑开机。
索朗想了想,说:“也许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就算我苏语林是铁打的,架不住我姑姑是打铁的。”
钟鸣无语。
电脑还在读条状态。内存庞大的电脑开机总会慢些,就像有内涵的人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
等待中,钟鸣忽然又冒出一句:“我觉得苏法医这人挺好的,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有点可怜。那些人私底下管她叫苏麻喇姑,还有叫鬼见愁的,实在太恶毒了。”
索朗却摇摇头,目光深邃地说: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反之亦然。
“你看得比天大的事,在苏法医眼里也许根本不屑一顾,反之亦然。
“算了,不要妄议他人长短了,还是干咱们自己的事吧。别忘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琼岛呢。”
说起正题,钟鸣精神一振,说道:“对了索队,我有了个新想法。”
“哦?”
“就是你用信息筛选法研究朱长安出入规律的那套,我想用在通话记录的分析上。”
“你准备怎么做?”索朗很感兴趣地问。
钟鸣说:“我现在还没有太明确的想法,只是有那么点感觉,等有了切实的想法再和你聊。”
索朗见状不再追问,说道:“那就等你有了想法再讨论。”
想了想,索朗还是又提醒了一句:“重点是要找到筛选的切入点。面对一团乱七八糟的线,总有找到线头,才能一点点把你想要的线抽出来。”
“明白。”
钟鸣点点头,说:
“这就好比,你想了解朱长安的生活规律,就以他的车辆出入记录为切入点,总结规律的同时也找到了不符合规律的异常点,从而打开了突破口。”
“这个其实是猎杀者的思路。对于想要猎杀的对象,只有了解其生活习性,才能一击必中。”
犹豫了一下,索朗还是说了出来:
“但我不确定这套能否用于对通话记录的筛选?关键是,不知道线头是什么。”
“这个嘛,人工操作起来可能有点复杂,但我可以试试编个程序。”钟鸣答非所问,一副“以前都是你卖关子,现在轮到我了”的得意表情。
“那行,你忙吧。”索朗拍拍钟鸣肩膀,起身走到机房另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下,说:“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互不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