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看见罗晓慧脸上闪过既感激又惶恐的表情,心里又多了几分熨帖。但他并不急于和罗晓慧交谈,而是向左手边的郑红梅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走到右手边的罗学文面前,亲热地招呼了一声。
罗学文有点慌乱,尴尬地陪着笑。金戈趁他手足无措之际,伸手摸摸丘子轩的头,说:“小朋友,来,伯伯抱抱。”
丘子轩还真给面子,张开小手就扑向了金戈。金戈一把接住小男孩,还往上举了举,逗得孩子咯咯笑了出来。
金戈抱着孩子就往公安局大门里走,边走边回头对罗晓慧一家人说:“来吧,有什么话,进来谈。别把孩子晒坏了。”
早在金戈发表即兴讲话的时候,吕大凯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大门口,只是一直没插上话。如今见金戈抱着孩子往里走,忙不迭地上前想接过孩子,却被金戈一个凌厉的眼刀定在当场。
楞了两秒,吕大凯才讪讪地和罗晓慧等人一起,跟在金戈后面走进了市局办公楼,而后又幡然醒悟,三脚两步跑到前面去带路。
直到进了甘泉市局的大会议室,金戈才把怀里的小男孩交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又温言抚慰了几句,才让人带两个孩子去外面玩。
孩子和无关人员离开后,会议室里的人,除了金戈和他的秘书,还有罗晓慧和她父母,以及吕大凯和甘泉市局政治部主任陈宏。
金戈走到场会议桌的一端站定,脸上的笑容褪去,不怒自威地扫视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金戈的秘书帮他拉开椅子,金戈坐下,冲其他人比了个手势,说:“都坐下,坐着才好聊天嘛。”
聊天,这是金副市长给定的调子吗?吕大凯一边招呼罗晓慧和她父母坐下,一边暗自思忖着。
“罗晓慧同志,能不能请你说一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又希望我们能帮你做什么?”金戈看向罗晓慧,语气很客气,眼神却很犀利。
罗晓慧被看得背脊发麻,为了给自己打气,她在心里默念着电话里那个人的话:放心,就算是公安局也不能只手遮天,会有大人物给出面给你主持公道的。
深吸一口气,罗晓慧强迫自己对上金戈的目光,说:“金市长,我老公丘潮生是龙盛集团的总裁。我们本来住在琼岛海塘市,昨天白天,有甘泉的两个警察把我们老丘抓走了,说要带到甘泉来。可是,到了晚上就有人通知我,说我们老丘死了。”
说到这,罗晓慧开始抽泣起来。罗母赶紧起身,从会议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罗晓慧。
罗晓慧一边擦眼睛一边继续说:“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早上刚被带走,晚上就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公安局里,我就想问问,我们老丘是怎么死的?”
罗晓慧瞪着红肿的眼睛,看向吕大凯和陈宏,一字一顿地问:“你们有没有打他?有没有虐待他?”
吕大凯的目光扫向桌上的抽纸盒。他也很想拿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忍住了。
稳了稳心神,吕大凯说:“我保证,丘潮生绝对没有受到任何虐待,是突发急病猝死的。他刚被带到局里没多久就突然发病了。”
“没错,”陈宏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本子,说:“丘潮生是下午5点49分突然发病的。我们当时立即打了120急救电话。但是,由于附近路段堵车,救护车6点15分才到。救护人员紧急施救将近1个小时,最终在7点左右宣布死亡。”
有了陈宏的帮腔和提醒,吕大凯的底气也足了些,说:“这些都有监控视频证据。家属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备份的视频记录。”
罗晓慧却并不买账,一边哭一边说:“我不需要看什么视频,我就想问,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罗晓慧同志,你失去亲人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也请你务必节哀。”
金戈先是安慰了一句,而后敲敲桌子,用强调的口吻说:“但是,判断和处理问题必须实事求是。既然有视频证据证明丘潮生在公安局没有受到任何不公正对待,你们还是要相信政府、相信党。”
短暂的静默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罗母忽然开口了。
虽然声音有点微微发颤,罗母还是坚定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是,就算没人在公安局对丘潮生做过什么,可是,在其他时候、其他地方呢?上午从海塘出发,傍晚才到甘泉,路上好几个小时,你们都有录像证明吗?”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金戈的目光扫向吕大凯和陈宏的方向,显然是示意他们说点什么。但吕大凯和陈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奈。
看出了金戈的不耐烦,秘书主动开口提词:“把丘潮生从海塘刑事传唤到甘泉,路上的情况,是不是请吕局也介绍一下?”
被点到名的吕大凯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个,我们都是完全按照异地拘传的有关条例办理的。至于路上的情况,可以请具体执行异地拘传任务的两名民警过来......”
“那两个人就是骗子!”罗晓慧尖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吕大凯的话,“他们根本没说自己是警察,而是冒充宠物店的人,跑来四处打听!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这又是怎么回事?”金戈看向吕大凯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
恰在此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扰,金戈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却愈发沉凝了。
金戈的秘书迅速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拉开一点。他本来是想告诫外面的人不要打扰的,但看清来人之后,神色不由一楞。
借着秘书这片刻的愣神,门外的人已经拉开门,走进了会议室。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略嫌干瘦的半大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