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索朗清清喉咙,试探着问:“做为丘潮生最亲近的人,你真的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罗晓慧一怔,随即嗤笑:“你觉得,我是丘潮生最亲近的人?”
行,是个爽快人。
索朗点点头,顺着罗晓慧的意思往下说:“那你觉得,谁才是丘潮生最亲近的人?尤丽丽吗?”
“尤丽丽?”罗晓慧轻蔑地哼了一声,说:“丘潮生倒是想啊,可惜,没那个胆量。”
“怎么说?”索朗挑起半边眉毛,饶有兴味地看着罗晓慧。
“丘潮生这种怂人,虽然好色,却更怕事。他敢招惹的,全都是些拿钱就能搞定的货色。”
罗晓慧说着,身体向后一靠,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抬头45度看向天花板,良久,才又疲惫地说:“算了,反正人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罗晓慧失神的样子,钟鸣忽然想:她应该曾经很爱丘潮生吧?只是,嫁人并且生子后,感情才慢慢败给了生活中的苟且。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又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所以,也许不婚才是正途?
不提钟鸣如何感悟人生,索朗此刻却在想马天浩拿着手术刀的样子。
是的,情绪就像是包裹着组织器官的厚腻脂肪层,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以语言为手术刀,以逻辑为执刀的手,剥去脂肪、切开肌肉,一层层地解剖下去,直到找出隐藏在组织器官深处的病灶——那就是真相。
当然,解剖的过程通常是不美好的,甚至是残酷的,所以,最好提前打点麻醉剂。
这样想着,索朗也调整了坐姿,同样把自己埋进松软的沙发里,还破天荒地翘起了二郎腿。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通过镜像罗晓慧的神态和举止来缓解她的对抗心态,而后再通过逐步调整自己的神态和举止来潜移默化地影响罗晓慧的情绪。
看着索朗脸上渐渐浮现出的舒适、放松的神情,钟鸣猜到他要做什么,同时在心里默默奉上祝福:索队,请开始你的表演。
“你难道不好奇吗?龙盛集团为什么那么急着给你发抚恤金?你可别跟我说,因为龙盛是个慈善机构啊。”
索朗又重新提起刚才被对门老太太打断的话题。
罗晓慧不答话,眼睛也没看索朗。
索朗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用不着我说,你比我更清楚朱龙是个什么样的人。像这种在商场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的人,是绝不会做亏本买卖的。那么,你手中有什么是值得他眼睛也不眨就豪掷500万的呢?”
罗晓慧依然不说话,但斜角45度仰望天花板的姿态已经变成垂眸看向面前的茶几。
罗晓慧注目的地方摆着一只玻璃鱼缸,缸中养着碧绿的水草、雪白的细沙,以及一尾红色的小鱼。
鱼儿曳动着红纱裙般的长尾,在水草中穿梭往复,在这小小的鱼缸中竟然游出了广阔天地的意趣。
罗晓慧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就像这缸中的鱼。明明天地狭小,却偏偏还要全情投入、每天过得殚精竭力、身心俱疲。
这样想着,罗晓慧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冷哼。
索朗扫了罗晓慧一眼,伸手拿起缸边的鱼食袋,拈了两粒抛进水中。鱼嘴张合,两粒鱼食瞬间消失,小鱼也仿佛游动得更有活力了些。
“不过就是两粒鱼食而已,对你而言不值一提,却能让缸中的小鱼高兴上好一会儿了。”索朗毫不掩饰地借题发挥,“500万,对于龙盛而言,也不过就是两粒鱼食而已。”
说着,他又投了两粒鱼食进缸里,小红鱼再次欣然接受了他的馈赠,红纱般的鱼尾摇曳得更飘逸了。
“不要再喂了,鱼吃太多会撑死的。”
罗晓慧说得很自然,连索朗都很难明确判断她是否语带双关,以此表明自己并不贪心,很懂得适可而止。
“二十粒也许太多,但多两粒应该不要紧。”索朗笑笑,伸手把鱼食袋放回鱼缸边,同时,翘着二郎腿的脚尖不疾不徐地上下轻点,仿佛踩着某支舞曲的节奏。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索朗一会儿,罗晓慧的戒备心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强了,但放松下来的她却表现得有些不耐烦。
“你们到底来做什么?”罗晓慧看一眼手表,说:“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我晚点还有事。”
“那好,咱们就开门见山。”索朗坐直身子,放下二郎腿,正色问道:“都有谁知道丘潮生胰岛泵的识别码?”
“什么,什么识别码?”罗晓慧不解地看着索朗,脸上的错愕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每一台胰岛泵都有自己的唯一识别码,只有正确输入识别码,其他设备,比如手机,才能和胰岛泵建立无线通讯。这一点,你总该知道吧?”
索朗边说边仔细观察罗晓慧的微表情,然而,很遗憾,他看到的只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