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朱龙的时候,他对朱长安案的调查进展表现得很不满意,甚至有点蛮横地要求我们必须尽快抓到凶手。
“但第二次我再见他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变了,不仅没再诘问我们的办案进度,反而有意无意地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尤丽丽。顺便说一句,在此之前,朱龙对尤丽丽还是很宠爱的。
“再说岳茵。
“她和朱龙正相反。当我们刚把朱长安的死讯带给她的时候,她表现得,或者说装得非常淡定、甚至冷漠。
“张嘴‘四大皆空’,闭嘴‘阿弥陀佛’,甚至说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种话。当我提起有关朱龙的话题时,她都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前几天却主动跑到朱龙和尤丽丽住的海滨庄园去了。
“她一到,先是收拾了尤丽丽,随即就把朱龙送进了医院,还亲自在医院陪护。要知道,两个月前,朱龙做肾脏移植手术的时候,她可是连面都没露过。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朱龙已经被送进ICU了,所以没见到他。倒是和岳茵谈了几句。
“交谈中,岳茵对和朱长安之死有关的问题表现的依然很敷衍,但当问题涉及朱长平和尤丽丽时,她的反应则激烈得多。
“综上,我大胆推测,岳茵一早就知道朱长平是害死朱长安的凶手,故而对我们的侦破工作表现得很冷漠甚至抗拒。
“朱龙最初不知情,等知道以后,他一方面深恨尤丽丽,另一方则找了岳茵,目的就是夫妻联手保住小儿子。
“岳茵对朱龙也许已经恩断义绝,但为了她仅剩的小儿子,不得不暂时放下之前的恩怨,火速南下海塘。
“而后,夫妻俩人一商量,决定先把尤丽丽扣起来。
“他们之所以没对尤丽丽采取进一步行动,可能是因为还没想好要怎么利用尤丽丽,是杀之灭口还是用其顶罪,亦或是以之为饵钓出幕后的人?
“另一方面,朱龙的病情急剧恶化,也导致他们一时顾不上对付尤丽丽。
“而尤丽丽也感觉到了危险,却又无力逃脱。而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说到这儿,索朗深吸一口气,看向雷震。
雷震目光炯炯地回视着索朗,问:“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打算怎么做,明白说吧。”
“拘传尤丽丽。”索朗一本正经地说:“目前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参与谋杀朱长安和丘潮生的凶手之一,但只要把尤丽丽带回警局,我有信心能让她说真话。”
对上雷震严厉的目光,索朗忽然立正,敬了个军礼,声音朗朗地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违背良心和责任,去做刑讯逼供那么下三滥的事。”
雷震见状,也端正了坐姿,郑重地对索朗点点头,说:“我愿意相信你。”
一股暖流涌上索朗心头。然而,还没等暖流传遍全身呢,雷震却是话锋一转,说:“既然你知道没有实质性证据,又凭什么异地拘传尤丽丽呢?”
一旁的钟鸣忽然羞涩一笑,挠着后脑勺插话了:“比如说,如果我们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说有人被非法拘禁在海滨庄园内,那肯定要出警调查吧。调查发现情况属实,就得把拘禁的和被拘禁的带回去局里了解情况吧。”
雷震闻言一瞪眼。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呢,索朗又无缝衔接上了:“我敢打赌,朱龙夫妇和尤丽丽绝对没串过供。只要他们的说法彼此不符,我们就有理由进一步调查下去。”
“你小子,还挺会琢磨。”似笑非笑地瞪着索朗,雷震又问:“那朱长平呢?你又想找个什么理由把他弄进来?”
“朱长平暂时还不能弄进来,而是应该派人盯紧他。”
索朗一边摩挲下巴,一边脑袋缓慢地左右摇动,说:“常铁银被通缉、尤丽丽被带回讯问,朱长平想必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去求助于那只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你的意思是说,朱长平、尤丽丽和常铁银不过是三枚棋子,他们背后还有别人在操控?”雷震问,脸色沉凝。
索朗看了一眼钟鸣,说:“小钟查过尤丽丽和常铁银,从他们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就像是三年多之前凭空出现的。而且,他们一出现就和朱长平有了交集。常铁银和朱长平是同一个乐队的成员,而尤丽丽刚好在那个乐队常去演奏的酒吧工作。”
“凭、空、出、现。”雷震一字一顿地说,同时眯起眼睛,一副老狐狸看见兔子洞的表情。
索朗趁热打铁:“尤丽丽的户籍是2000年人口普查的时候补录的,户籍所在地是西省某偏远山村。我们联系当地警方帮忙协查,但没查到她的父母家人。那个村里多一半的人家都姓尤,却没人记得有个叫尤丽丽的女孩。”
“还有那个常铁银,”钟鸣也趁机添了把柴火,说:“他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南省某边境小城,我们联系当地警方核查的结果是,户籍地址确实有个叫常铁银的人,却是个有智力残疾的,从没走出过县城。所以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常铁银的身份证,冒用了他的身份。”
“冒用身份、冒充快递员、开的车子也假冒成朱长安的汽车,这家伙,是个寄居蟹成精吗?”雷震一副不屑的口吻,脸上却是掠食动物看见猎物的表情——既兴奋又小心翼翼。
索朗和钟鸣都一声不吭地看着雷震脸上的表情。
钟鸣只觉得,雷副厅长的神色好复杂,简直就像他脸上沟壑迂回的皱纹。
而索朗则分明看见一只蹲在兔子洞口思考的狐狸,正在纠结于:是挖下去直捣黄兔呢?还是在洞口外守窝待兔呢?
一番权衡之后,雷副厅长终于决定:一、请海塘警方协助,前往海滨庄园核查热心群众的举报情况;二、派人24小时监控朱长平。
见雷副厅长终于点了头,索朗也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雷副厅长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魄力也是和脾气成正比的。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吕大凯。
吕大凯甚至觉得,这个敢于拍板的雷副厅长,似乎比那个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频频施压的金副市长还好对付些。
虽然,金副市长对他吕大凯有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