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市第一看守所。
索朗和钟鸣坐在和昨天相同的审讯室里,坐在他们对面的人已经从常铁银换成了朱长平。
朱长平虽然进来得比常铁银晚,但他的状态却比常铁银看起来差了不少。
“怎么,才3天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索朗依然是一副老友聊天的样子。
“你们凭什么抓我?”朱长平的台词和3天前并无二致,只是音量和底气都远不如当初了。
“省点力气吧,别闹了。你做了什么,我们非常清楚。”索朗的语气,像是在对一个任性的小孩子说话。
朱长平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索朗,嘴里却还没忘了反击:“你们这种虚张声势的把戏,对我没用。”
“怎么,你对自己的另一半就这么信任吗?事实上,他什么都交代了。”索朗语气平静,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
说起常铁银的时候,索朗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称他为朱长平的另一半。
这种称呼方式,是索朗在鸢尾花酒吧和牛牛聊天的时候学来的,今天也算是现学现卖。
朱长平嗤笑一声,不屑地说:“你这一招,前天那个老警察已经用过了,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是吗?”索朗笑笑,同时给钟鸣递了个眼色。
钟鸣手指轻点,审讯室里立即回荡着常铁银的声音。
【朱长平很郁闷,又来找我商量。我说,那就索性玩把大的,让朱长安彻底失去朱龙的信任。朱龙就两个儿子,老大彻底指望不上,自然就会想起老二了。】
【朱长平觉得有道理,就找尤丽丽配合,设计让朱长安大闹海滨庄园,然后又鼓动朱长安写博文公开举报朱龙。这一切完成的很顺利,朱长安也的确被龙盛扫地出门了。】
【谁知,朱龙却想让丘潮生接替了朱长安的位子,只给了朱长平一个副总裁的名头,而且还是虚的,没有任何实权,甚至都不用去上班。】
【朱长平听到消息之后都快气疯了,想杀了朱长安,让老爷子彻底死了那条心。他找我想办法,说最好做得像是意外。】
【我那会儿正好在森然公司当保洁经理,就从森然的仓库里偷了一瓶一氧化碳压缩气。】
钟鸣点下暂停键,常铁银的声音消失了。然而,却在朱长平耳中盘桓不去,仿佛惊雷滚滚炸响。
雷声渐息,朱长平的心里只剩一个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在嘶吼:他也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背叛了我!!!
这个声音冲击着他的心、他的大脑,冲得他耳朵骨膜嗡嗡乱响。
良久,朱长平的听觉才渐渐恢复。索朗的声音仿佛由远而近:“朱长平,朱长平,你没事吧?”
愤怒、失望、伤心、恐惧,各种情绪如洋葱的外皮,一层层被剥去。最后,朱长平的意识中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句话,那是律师对他说的话:“现在的司法重证据轻口供,只要他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对,律师说了,警方没有切实的证据,光凭常铁银的几句话,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样想着,朱长平佝偻着的身子又慢慢挺了起来。
“没本事破案,就到处抓替死鬼是吧?”朱长平强撑出一副淡定冷傲的姿态,“你们以为随便找个人说几句,就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吗?”
“随便什么人?原来,你对待感情是那么随便的吗?”索朗轻笑,说到“对待感情”这四个字的时候,稍微加重了语气。
朱长平两腮突出的咀嚼肌,说明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要爆发。
然而,朱长平不知道的是,索朗对他的评估是,他骨子里是个暴躁易怒的人。
而人在愤怒的时候通常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更加容易犯错。所以,索朗针对朱长平制定的策略就是,先激怒他。
于是,索朗继续说:“我还以为你是个痴情种子呢。要不,也不会经过10年也走不出那段伤痛的经历,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恨,甚至不惜杀人。”
朱长平肩膀轻轻抖动了一下,但嘴上却不让步:“我没杀人!”
索朗也不争辩,只是从手边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朱长平面前。
由于时间仓促,照片就是用彩色打印机打在A4复印纸上的,质感比用相纸打印的差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依然难掩照片中那个女人的美丽。
年轻鲜亮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女人怀里还揽着个约么六七岁的小孩子。
昨晚,索朗第一眼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倒不是震惊于女人的美丽,而是没想到,照片中的女人和尤丽丽居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钟鸣说,那就是鲍洁玉。
至此,索朗终于明白,尤丽丽为什么会成为这场美人计兼反间计的女主角了。
十年前,鲍洁玉因为酷似一个叫做许泓的女人而被准公公朱龙上下其手。
十年后,朱长平投桃报李,把酷似鲍洁玉的尤丽丽送至自家老爹的枕席之间。
不得不说,朱家父子之间,还真是父慈子孝。
最值得玩味的,还是尤丽丽和鲍洁玉接近朱龙的方式都如出一辙——踩着儿子的大腿,爬上了老爹的床。
朱龙曾经对索朗说过,对于尤丽丽的出现,他最介意的,不是她的目的,而是她出现的方式。
索朗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终于彻底明白了——因为那是与鲍洁玉如出一辙的出现方式,那也是曾经使他们朱家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方式。
所以,朱龙一旦知晓尤丽丽隐瞒了那段在海塘酒吧街“偶遇”朱长平的经历,就立刻改变了对她的态度。朱龙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就想到这背后的阴谋了吧?
想通了这些,索朗也就更加肯定,尤丽丽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恶魔们的布局是如此老谋深算,不由让索朗警惕之余也有一丝赞叹。
不提索朗因为一张照片引发多少联想,单说此刻的朱长平,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有憎恨、有气恼、有伤感,甚至还有一丝关切。
嗯,这个突破点选得挺对症——钟鸣看着朱长平的表现,心里终于平衡了些——昨天夜里,为了淘到这张照片,他可以下了不少功夫。
而且,由于过于投入,钟鸣连宇文星星宣布重大消息的时候都没及时反应过来,搞得宇文差点和他割袍断交。
“这是她几年前在‘非死不可’上发布的几张照片。”索朗指着照片对朱长平说。
“鲍洁玉那时候已经是一个8岁孩子的母亲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女人显年轻,说明生活舒心、保养得也不错。”
索朗很客观地对照片发表了意见,继而话锋一转:“朱龙虽然没给她们娘儿俩名分,但对她们一直照顾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