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经侦却涉及更多的东西,除了证据、法理还有经济、金融甚至民情、国情等等多方面考量。”
一番话侃侃而谈,听的钟鸣晕头转向,不得不连吃了两瓣大蒜压惊。索朗则一直闷头不响地吃面。
等段鹰意犹未尽地完成了他的科普工作,对面俩人一人一大碗面早已经下肚。
段鹰低头看看自己的面碗,里面的面条早已又凉又坨,冷掉的羊汤变得有些膻气,汤面上还凝起一层令人不快的油花。
于是,段鹰彻底放弃了继续吃下去的想法,丝毫不理会钟鸣那一脸“你这是在暴殄天物”的惋惜。
一时之间,场面如同羊汤一样冷了下来。
索朗战术性轻咳,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又提出了一个他觉得段鹰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你觉得,如果有人想要控制龙盛集团,一般会出于什么目的?”
“金钱和权利,二者必居其一,或者兼而有之。”
段鹰想也没想就给出了答案。乍听仿佛很精辟,实则不过是一句放在哪都行却放在哪都也都没用的“万金油”话。
索朗暗叹一声,努力坚持着没有放弃。他觉得段鹰有一点说得没错,要想把事情说明白,光这么浮在表面泛泛而谈是不行的,还是要上实例。
“清江粮油食品集团是龙盛集团的前身,进行国企改制期间,参与改制的鼎盛公司曾经私下将10%的股份无偿赠与朱龙本人。你觉得这算不算国有资产流失?”索朗问。
“不好说。”段鹰细长的凤眼睁大了些,似乎终于听到了一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他说:“鼎盛公司已经在几年前宣布破产了。与其纠结鼎盛的无偿赠与是否造成国有资产流失,我倒是更感兴趣,朱龙拿到那10%的股份之后做了什么。”
“朱龙以4亿美元的价格将这10%的股份转卖给了一家香港公司。”
“然后呢?”
“然后?”
“他卖股份所得的4亿美金怎么处理的?”
“存银行了,HSBC。”
“然后呢?有没有申报?”段鹰问,似乎有些兴奋了。
“有没有申报?这我怎么知道?”索朗还是有常识的,想了想,问:“这不是税务部门该管的吗?”
“但是,他如果对这笔巨额财产隐匿不报,而且还是存在香港HSBC,那咱们本地税务可就鞭长莫及了。”
“可是,税务不管谁又能管?”索朗皱着眉问:“总不会是我们刑警吧?”
“当然是我们经侦警察啊。”段鹰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禁欲系风格。
钟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了,问:“你们不是不屑于管偷税漏税吗?这会儿又不嫌投入产出比不够高了?”
“4亿美金,折合二十几亿人民币,还是有点搞头的。”段鹰毫无障碍地给自己找到了台阶,说:“而且,这还不仅仅是偷税漏税那么简单。”
段鹰看了索朗一眼,又说:“你刚才也说了,这4亿美金是朱龙出卖股权所得,而那些股份又是国有资产改制期间参与改制的股权方之一无偿赠与朱龙的。这里面的搞头就更大了。”
“可是你不是说鼎盛已经破产,国有资产流失查起来也没意思了吗?”索朗也有了翻白眼的冲动。
“查起来没意思是因为流失的金额不好确定、确定了也很难追回来。但这个案子却是金额明确、流向也很清楚......”
段鹰满面含春、凤眼上挑,给了索朗一个“你品、你细品”的眼神。
索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媚眼儿飞得头皮发麻、脸色赤红,幸好他原本就肤色黝黑,还不怎么太显。
倒是钟鸣,一时扛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段鹰却浑然未觉,一把抓住索朗的胳膊,问:“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索朗心里正发憷呢,猝不及防被段鹰抓了正着。一惊之下,条件反射地抽手、翻腕,一个反擒拿就叼住段鹰的手腕,然后再逆着关节运动的方向一拧。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段鹰发出啊的一声惊呼,索朗已经反应了过来,赶紧松了手,连连道歉。
“你就算没有证据,也不至于这样吧?”段鹰揉着腕、板着脸,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高冷。
“那个,复印件算证据吗?”索朗尴尬地陪着笑,讷讷地问。
“复印件?什么东西的复印件?”段鹰问,同时动了动肩、肘关节,考虑是否应该去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索朗掰着手指头说:“股权赠与协议书、股权转让协议书、HSBC存款凭证......”
“你说什么?这些东西的复印件都在你手里?”
段鹰双眼烁烁放光地看着索朗,又有了抓住他胳膊的冲动,但摸了摸兀自隐隐作痛的手腕,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是啊。除此之外还有半箱子文件。”索朗一脸憨厚地点点头,用手比划着整理箱的大小,说:“我没太细看,有很多都看不懂。”
“给我,我能看懂。”段鹰激动得声音都开始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