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云顼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苏锦逸默契的没有点破。
他敛去情绪,很快切入了正题,“有一件事,我觉得,或许应该告诉你知道。”
原本,他是不打算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的。
但云顼的态度,让他作出了改变。
那种明明清醒着,却又仿佛深陷迷局的怅茫感,让他每思及此,便心生不安。
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哦?”
云顼眼尾上挑,表现出几分兴趣。
“关于我们能够重新回来这件事——”
苏锦逸眸光隐晦,“其实,是他的杰作。”
“当年助我的那位道长,就是初道珩。”
如果没有前世这一遭,他是不信什么轮回转世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荒谬。
更荒谬的是,让他们重生之人,也是初家真正的幕后黑手。
闻言,云顼意外的皱了下眉头,“是他?”
苏锦逸所言的“回来”,指的自然是他们重生一事。
他曾经透露过,前世,是一名道人帮了他,让他们得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师承文龙观,是这世上唯一懂玄法之人。”
在江夏,关于文龙观和玄清道长的传说,数不胜数。
所以桑悔道长有这样的本事,算不得什么奇怪。
苏锦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似是自嘲,却又不像。
“如今,我倒不知,他用的究竟是蛊术,还是道术了。”
前世,初凌波兄妹篡权夺位,趁着五国内乱之时,打出了复辟前朝的旗号。
号令一出,那些安插在各地的势力,纷纷起兵响应,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夺得了天下绝大部分疆土。
易朝换代,似乎已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但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的父亲,初道珩,却出乎意料的,终止了一切,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前世,父皇继位之时,文龙观已经没落许久,同皇室的关系也大不如前。
文龙观几代主持皆喜云游天下,很少在京城逗留,即便他身为皇太子,也稀少见到。
但这一次,他却深深记住了桑悔道长。
这个给了天下所有人生机,却独独毁了阿诺的人。
重生后,他迅速找到了他。
原本是为了想法子救阿诺,却没想到,无意中查出了他初家掌家人的身份。
多年过去,无论他用尽各种法子,都不曾从他嘴里套出过任何信息。
若非今日重新听到蛊王的消息,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这条路走错了。
“他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不愿,也不能放弃。”
什么异世灵魂献祭,他压根就不信。
所有人都能生,连那个林倾城都可以,阿诺为何就不能?
云顼沉默良久,“你信他?”
若依苏锦逸所言,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是初道珩给了他们新生的机会。
不论他为了什么,他们似乎都应感谢他。
再造之恩,怎么也不该成为敌人。
但不知为何,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仿佛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了初道珩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犹如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任他操纵。
苏锦逸笑了。
他生的本就出尘,平日里性子又温和,如今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笑过之后,他微微摇头,“不信。”
谁说一个人就只有好坏之分。
况且,坏人,也未必就不能用。
“其实,我不杀他,除了留着有用,还有一点——”
好一会儿,他才凉声解释,“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杀他这件事,我做不到。”
曾经他也想过另外一条路。
杀了初道珩,断了初家人的念想,然后自刎去陪阿诺。
也算全了那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大义。
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我杀过他三次,但最后,他总是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
“就好像我之前对他做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试过几次后,他便放弃了。
初道珩似乎真的如传言一般,可以长生不死。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禁锢着他,让他不能远离文龙观,远离京城。
云顼难得怔了怔。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都是血肉之躯,世上竟会有杀不死的人?
若非出自苏锦逸口中,他还真不大相信。
还是说,果如古贵妃所言,他是借助了蛊王的本事?
可潜意识中,他又觉得荒谬。
沉思片刻,他如玉的容颜清冷微褪,星辰般深耀的墨眸中,似有异色划过。
“假如,我们所了解到的一切,都是对方刻意为之呢?”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上不见碧落,下不触坤舆,天地之间,皆被虚浮的黑气笼罩。
徒留自己,在半空中苦苦挣扎。
在将要被完全吞噬之时,他微阖双眸,索性放弃了反抗。
同时脑海里开始不断循环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个漩涡?
很幸运,在他放弃逃生的意识后,他成功出来了。
然后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审视一切。
这才发现,困住他们的,其实是他们自己“先入为主”的意识,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自我认为”,是别有用心之人,为他们精心制造的所谓“事实。”
拨开重重迷雾,真相忽然就变得触手可碰。
“你真的相信,有重生这回事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沉稳,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莫名透着几分笃定在里面。
苏锦逸定定看着他,先是眸露震惊,既而脸色忽然苍白了起来。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