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肆意妄为,你怎么说话的?”
“公主说了,那地牢里关着的,都是紧要的犯人,不能出一点差池,我这不是担心有人会动手脚,才亲自给他们送饭么,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不顾体统了?”
她越说越生气,小脸憋得通红,胸脯更是剧烈起伏着,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的职责是什么,是贴身侍候公主,如今公主回了京,我闲着也是闲着,帮点忙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我的祖宗,你小点儿声。”
紫菀连忙阻止,末了还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警告,“公主说过,她回京的事要保密,你这么大声嚷嚷,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亲自去送饭,哪里是在帮忙,分明就是为了那个叫青玄的侍卫,你们眉来眼去的,我早看出来了。”
“你——你——,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
菱歌立即尖叫着抗议,“我和青玄的事,公主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尚宫,管得着吗?”
她气急败坏的推开她,“我还偏要去了,有本事,你让人拦住我呀!”
言罢,她赌气的冷哼一声,无所顾忌的出了门。
紫菀气的脸色铁青,清秀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力,急得喊她,“菱歌,你站住——”
菱歌置若罔闻,脚步越走越快,将流云宫远远甩在了后面。
想着方才的不愉快,她暗声鄙夷,“哼,不就是一个尚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自小跟在公主身边,她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说完,她尤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呸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一名鬼鬼祟祟的宫人,将一切都瞧了个清楚。
那人见周围没有人,这才快步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喊道,“菱歌姐姐,等一等!”
听到声音,菱歌顿步回头,见来人有些陌生,便语气不好的问了句,“你是谁,喊我做什么?”
说着,她还防备的后退了一步。
宫人见状,噗嗤一笑,“菱歌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上前将一枚沉甸甸的钱袋赛到菱歌手中,她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我是流云宫的宫女,叫巧儿。”
“前两日你随公主住进来的时候,我同其他人参拜过公主的。”
闻言,菱歌这才想起来,她们刚来的时候,流云宫的宫人的确出来迎接了。
只是当时有很多人,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巧儿。
“你有什么事么?”
她将钱袋推还给她,面上含着疏离戒备,端着大宫女的派头开始训斥,“既是流云宫的人,就好好回去做你的事,没得做这些投机取巧的营生做什么?”
“若是让公主殿下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哼!拿区区十来两银子就敢来收买她,公主每次给她的赏赐都不止这个数。
菱歌眼中的轻视,没逃过巧儿的眼睛。
她微微松口气,似乎是放下了戒心,又自怀里拿出一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按到菱歌手中,“姐姐莫推辞,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万要收下。”
见菱歌脸上闪过一丝贪婪,她趁热打铁,谄媚的话信手拈来。
“我自是知道,姐姐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不差这点东西,但求姐姐体恤我,给我个孝敬姐姐的机会。”
话说到这份儿上,菱歌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抬了抬下巴,故意傲然道,“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巧儿一听心里有了底,立即开始气愤的控诉,“不瞒姐姐说,我原本是宫中的宫女,只因得罪了紫菀,才被她挑唆主子,将我贬到了这里。”
“行宫寂寥,哪里比得上皇宫,我才十九岁,不想在这里蹉跎一生,实在没了法子,才求上了姐姐,希望姐姐能在公主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想法子将我调回宫中。”
“公主殿下深受皇上宠爱,她若肯帮忙,就一定有办法的。”
菱歌心中暗骂,十九岁了还有脸叫她姐姐,她才十六岁不到好不好?
不过面上却似受了触动,“紫菀真这么过分?”
“岂止,她仗着是宫中的老人,对普通小宫女轻则责骂,重则鞭打,许多人敢怒不敢言,若不是遇着姐姐,我也是没这个胆量的。”
言罢,她低头抹了抹眼泪,看似受了极大的冤屈。
“岂有此理,真是好大的威风,怪不得方才——”
菱歌骂了半句,却忽然止了口。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面上有些为难,“现在我还有事,这样吧,你先回去,待我抽空将此事禀明公主,再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将你调回宫。”
顺势将那镯子收下,她便越过她要走。
这一年跟着公主,她见过不少好玩意儿,眼光见识也跟着增长了许多。
此镯子瞧着就是个上好的,不要白不要,拿回去当了,给慈幼院的小丫头们买些小玩意儿耍。
就是想不到,对方竟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喽喽,也肯下血本。
这镯子,没有个五六百两,怕是拿不下来。
见她收了镯子,巧儿彻底松了口气,同意眼底不可抑制的浮起一丝轻蔑来。
德庆公主又怎么样,身边的大宫女,照样是个眼皮子浅的。
“姐姐慢走——”
她下意识扯住她的袖子,像是要再次确认一般,弱弱开口,“那我回宫的事,就拜托姐姐了。”
菱歌神色有些不耐,“我都说了,做主的是我们公主,我只是据实上报,你若担心,那便找其他人吧!”
说完,她将镯子掏出来,作势要还给她,只是捏着镯身的手指,却迟迟舍不得松开。
巧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此时此刻,哪里读不懂菱歌心里的想法。
这怕是又想要镯子,又不想给她保证。
她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紫菀能跟着德庆公主来春狩,说明了什么?
说明在她在德庆公主面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不然德庆公主为什么别人不带,非要带着她?
所以菱歌才给了她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成了,便是她的功劳,不成,那也是德庆公主的意思。
虽然不大地道,倒也符合人之常情。
不似作假。
“姐姐误会了,我怎会怀疑姐姐。”
她连忙放开手,局促的笑了笑。
许是为了岔开话题,她又关切的问,“姐姐行的这样急,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说着,她便要接过她手中的饭篮子,“我帮姐姐提着。”
菱歌哪里会让她碰,立刻防备的躲开,“不用了,你的事我记心上了,先回去等消息吧!”
“哦!”
巧儿悻悻应了一声,末了似是无意抬头,忽然惊呼出声,“姐姐的簪子怎么歪了?”
“什么?”
菱歌心中一紧,空着的手随即往头上抚去,果然摸到摇摇欲坠的簪子,连发髻都有些倾斜了。
一定是方才和紫菀拉拉扯扯的,不小心碰乱了头发。
她刚要将饭篮子放在地上,又怕脏了,犹豫一瞬,还是递给了巧儿,“你帮我拿一下。”
言罢,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顾自的整理起发髻来。
巧儿提着篮子乖巧的站在一边,见状不由笑着打趣,“姐姐这么紧张,莫不是要去见自己中意的人儿?”
没脑子的蠢货。
菱歌脸色一红,不由嗔了她一眼,“没得不要胡说。”
虽是这样说,可她还是花了些时间,将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这才接过篮子,快速离开了。
瞧着她急切的背影,巧儿无声的笑了一下,悄悄跟了上去。
地牢!
菱歌将篮子里面的饭菜一碟一碟拿出来,摆了丰盛的一桌,这才抿着嘴,浅笑着招呼,“你们快吃吧,吃完了,我还要将碗盘带回去。”
今日值守的是青玄和青风。
青风是个话少的,闻言微微点头,道了声谢,便坐下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话说这里好像也不用他多话。
青玄宠溺的看了菱歌一眼,忍不住揉揉她的发丝,“公主让你来的?”
菱歌先是羞涩的点了下头,末了又连忙摇头,压低声音柔声解释,“公主不在,是我自作主张要来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青玄隐晦的看了眼通道拐角那面宽大的墙,然后低笑出声,声音中是满满的喜悦,“我很开心。”
几月不见,这小丫头终于良心发现,对他体贴了好多。
菱歌脸色更红了,低着头推了他一把,“快吃吧,别说了,青风大人还在。”
虽然知道他是做戏,可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跳个飞快。
青风吃饭之余,抽空插了一句,“你们聊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情情爱爱的,哪里有干饭愉快。
就是加了些佐料,味道有些不太好了。
菱歌:......
青玄却顺势拉着她的手坐下,“就是,他一个大冰块,别理她。”
将碗筷布好,他还体贴的帮菱歌夹了几筷子菜。
菱歌又一次:......
虽然公主的吩咐是让他们不要露出马脚,让对方瞧出来,但他也不必表现的这么体贴吧!
一顿膳在别别扭扭中进行着,最先开吃的青风算着时间约摸到了,便故意皱着眉头问,“这饭里放什么东西了,我的肚子怎么不舒服?”
菱歌自然要配合,立即一脸无辜的抬头,“没放什么啊!”
她刚站起身,想要过去查看,忽而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青玄眼疾手快扶住她,一回头,却见青风已“人事不省”的倒在了一边。
“饭——里有毒!”
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他便也咚的一声,连带着菱歌,一起摔在了地上。
当然,落地的时候,他是将菱歌护在了怀里的,免得她磕着碰着。
菱歌羞的满面通红,却也不敢再乱动,生怕坏了小姐的事。
心里紧张又甜蜜。
暗牢外面不是没有其他侍卫把守,但许是没听见,竟无一人进来过问。
晦暗阴冷的地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踏着潮湿冰寒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越过青玄几人的时候,她并不停留,甚至连关在最外面的落青和元鹤,都不曾看过一眼。
直到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她才缓缓停下脚步。
因着远离入口,这里的光线并不好。
墙上几盏昏暗的油灯微弱的亮着,发出幽暗的光芒。
居高临下的看着里面狼狈坐着的背影,无人看见,她的眉眼间,尽是狠厉与杀意。
“二哥,别来无恙?”
若非想亲自送他上路,她又何必设计这一出?
听到声音,里面的人猝然回身。
待看到是她,他平静的表情由意外到了然,声音微沉,“是你?”
他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当然是我,这个时候,你还指望着,谁能来看你?”
女子目露嘲讽,美艳的脸上,浮起几分冷笑。
“没想到吧,时隔三十多年,你我兄妹再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