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上继位以来,沉迷酒色,消极怠政,十数年不曾按时上朝,以致政事延误,社稷混乱,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臣等每思及此,便觉痛感疾首,夜不能寐......”
“所以为了我江夏百年基业,臣等恳请皇上退位让贤,换能者居之。”
他悄悄抬起头,打量了几眼江夏皇。
见他面色深沉依旧,并未有动怒的意思,又连忙补充,“说到底,臣等也是为了皇上您好。”
“苏钰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围场行刺,必然还有残余势力,潜伏在各处。”
“您在位一日,危险便伴随一日。”
“倒不如,退回到太安宫,安心做太上皇,尊享荣华富贵,颐养天年。”
太安宫原名清秋殿,是一处仅次于冷宫的宫殿,百年前的惠帝退位做太上皇之时,曾居于此宫,因之改名。
这话就差明着说,只要他继续在位,就必然不得善终了。
是威胁,也是警告。
江夏皇心中冷笑。
惠帝当太上皇的第二年,便在太安宫暴毙而亡,这龚着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
“龚爱卿言之有理。”
他不怒反笑,一字一句,字字沉稳有力。
“待时机一到,朕自会,让位于——太子。”
他们是不是忘了,就算他退了位,还有苏锦逸在。
什么时候轮得到苏锦瑶来分一杯羹?
“太——太子?”
龚大学士神情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
贵妃娘娘不是说,太子已经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所以,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他。
而且,皇上不是不喜欢太子吗,怎么会主动提起传位于他?
原本他打算,只要皇上说出三皇子的名讳,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推荐二皇子上位。
毕竟只要不是太子,其他皇子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哪成想,这位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人家都立嫡立长了,他还怎么辩驳?
“不是太子,难不成,还能是别人?”
江夏皇沉了脸色,“各位莫非忘了,八年前,朕就立了太子。”
太子再不入他的眼,也是他们父子间的事情。
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打算,让阿渊牵扯到夺嫡的风波中来。
皇帝的差事不好当,他不想委屈他。
“太子固然聪慧。”
另一名大臣立马出列帮衬。
“但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是少年英才,微臣以为,皇上应在三位皇子中,慎重选择最为优秀者,继任大统。”
他心里悄悄打起了算盘。
谁都看得出来,最得皇上心意的,是三皇子。
所以只要他心意动摇,放弃继续让太子继位的打算,那他们顺势便可提出,让二皇子取代太子之位。
毕竟三皇子刚刚归国,根基尚浅,不足以继任大统。
光有皇上的宠爱有什么用?
朝中势力薄弱,是他最大的不足。
苏倾暖心中暗骂。
一群酒囊饭袋,也敢肖想皇兄的太子之位。
若非他无心权势,恐怕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不急。”
江夏皇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们一眼,慢条斯理开口,“在退位之前,朕这里还有些政事,需要处理。”
“免得拖延日久,让各位久等。”
闻言,众臣齐齐一愣,一时捉摸不透,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都到这时候了,还处理什么政事啊?
皇上这心,是有多大?
不知为何,不少人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夏皇看向旁边的苏倾暖,语气微微温和,“将东西都拿出来吧!”
原本这件差事,是由顾怿代劳的。
但阿暖既然来了,他便全权交给了她。
苏倾暖应了声是,立即帮他去拿了早已放在殿内的物什。
因为东西太多,她还特意多跑了两趟。
没法子,为了不让古贵妃起疑,她不能暴露自己力气大会功夫的事。
果然,瞧见她如此费时费力,古贵妃刚刚提起的那点戒心,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原来不过是留了个苦力而已。
看着一摞摞类似书信账簿的东西被搬出来,甚至还有两件特制的龙袍,众人一头雾水。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唯有古贵妃,在看到龙袍的时候,倏然变了脸色。
这东西,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
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各位爱卿是不是很好奇,这些是什么?”
江夏皇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是在场各位多年来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草菅人命,残害忠良的所有证据。”
“换言之,尔等在任职期间犯下的每一件事,都在这里了。”
他特意指了指那龙袍,又饱含冷意的看向古贵妃。
“而一直包庇着他们,让满朝文武如此无法无天的,便是你的好父亲古太师,你的好儿子苏锦瑶,还有你古氏贵妃。”
“这些年,你们古家只手遮天,卖官鬻爵,中饱私囊,贪墨赈灾银两,肆意挑起战争,私放囚徒,豢养死士,私造龙袍,暗蓄军队……”
“费尽心机谋划如此之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逼朕退位?”
他微微冷笑,“那朕是不是应该先和各位,把之前的账算上一算?”
他苏琒再糊涂,也不会将一个烂摊子交到下一任皇上手中。
这都是他折腾出来的,诛杀朝臣这种容易被史官口诛笔伐的事,就让他来做好了。
尤其是,几乎要杀尽大半朝官。
众臣听完,直接懵圈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拿他们治罪?
原本很多人是不信的,毕竟那么多账本堆在那里,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谁知道皇上是不是炸他们呢?
可当看到那两件龙袍的时候,在场绝大部分朝官都知道,这账簿,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二皇子私造的龙袍,很多人都在他府内的暗室里见过。
这完全就是一模一样啊!
很显然,皇上早就知道了。
见下面的人从震惊到紧张,再到无错,江夏皇满意极了。
这些草包前脚刚出城,后脚他就让人暗中搜了他们的府邸。
至于那龙袍,为了不打草惊蛇,避免让尚留在京城的苏锦瑶生出戒心,他便让人故意仿了两件。
据传,天乩楼出手,从无失误。
这一次合作,他甚为满意。
古贵妃似乎也没想到,江夏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追究群臣的罪状。
不过只是一瞬的惊讶,她便轻笑了出来,“原来,你还留了一手。”
可是有什么用?
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怎么治罪?
不会让他们乖乖自刎吧?
而且,他的这一举动,还会彻底让这群草包对她死心塌地。
江夏皇面色沉淡,“ 从你软禁朕开始,朕便知道,你们母子的狼子野心,终于要暴露出来了。”
看着染满鲜血的宫院,他冷了冷眸色,提前宣判了她的结局,“古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虽然死的都是对方的人,但看了此情此景,谁还会怀疑她的动机?
阴谋造反的罪名,她想洗,也洗脱不掉。
接下来,他就是杀再多的人,都不为过。
在哪一国,谋逆都是大罪。
古贵妃怔愣了些许,漠然翘唇。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如今宣德宫内外皆是我的人,你便是说破了天,也无人为你做主。”
孤家寡人一个,先礼后兵,是她抬举他了。
“可若是朕——”
江夏皇眼眸深意划过,仿佛逗弄老鼠的猫,“不愿给你出退位诏书呢?”
“玉玺在什么地方,只有朕一人知道,你便是假传圣旨,都办不到。”
原本他并不打算同她多废话,直接杀了算了。
不就是蛊毒?
既然解不了,那就听天由命。
但想到出门前,阿暖安顿他的,他最终还是决定,配合她行事。
她的心意,不能辜负。
“哈哈哈——”
古贵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好一阵子,她才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得意的向他扬了扬。
“陛下怕是忘了,臣妾还有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