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那些龌龊与罪恶,她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
她只要在她的羽翼保护下,开开心心成长就好。
可显然,她似乎并不愿意这样。
林倾寒的声音很轻,甚至还透着几分小心翼翼,“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她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可他终究是她的父亲。
如果可以,她想见他一面。
只一面就好。
“死了。”
苏倾暖神色复杂,“我亲手杀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只知道,杀元鹤这件事,她并不后悔。
即便他是寒儿的亲生父亲。
林倾寒倏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倾暖,嘴唇颤抖,“姐姐——”
怎么会……
“于公,他密谋叛乱,为祸天下,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死有余辜。”
“于私,他辱我母亲,伤我父皇,还曾暗算云顼,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苏倾暖面色严肃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极为认真,“任是给我千次百次机会,我也一样会杀了他。”
有时候她忍不住在想,若是当年江夏皇能够再明察秋毫一些,能够再狠心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元鹤?
母亲是不是也就不会因为那件事而深受打击,万念俱灰,继而被秦氏有机可乘?
可惜,一切不会有如果。
无言的沉默。
良久,林倾寒勉强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了。”
她眼中原本的希翼,尽数化为点点泪光,“多谢姐姐告诉我真相。”
原来,他已经死了啊!
“寒儿——”
瞧着她这副模样,苏倾暖忽然就有些难过。
“你是怪姐姐杀了他吗?”
她想告诉她,即便元鹤没死,大程度上也不会管她这个女儿。
更何况,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又不忍心再继续打击她。
即便多了一段“记忆”又怎样?
本质上,她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能承受太多?
“没有。”
林倾寒苦涩摇头,“姐姐不要多想。”
她默默垂下了眼帘,浑身散发出似有若无的疏离。
“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
她心里,很乱。
苏倾暖默然。
见她不欲再多言,她只得干巴巴安顿,“那你先休息,我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东西,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她又将漫萧唤进来,殷声叮嘱了几句,这才回了主殿。
云顼已不在屋里。
正是多事之秋,如今宫内已安全,想必他是去忙别的事了。
青墨倒是一如既往在屋外护着,但因为寒儿的事,她也没心情再问他什么。
左右已交给云顼处理,她就不插手了。
刚巧紫芙带着一众宫女进来请安,她简单叮嘱了几句,又顺势叫了水。
沐浴过后,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任由紫芙为她重新输了发髻,去除了一身风尘仆仆。
正想着偏殿的膳食是不是做好了,便听到小厨房来报。
她不厌其烦的又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都是寒儿爱吃的之后,这才叮嘱人送了过去。
心知寒儿有些心结没有打开,她决定还是先不去打扰她,给她一些时间接受。
只希望,她尽快想开吧!
怕漫萧侍候不过来,她又派了两个得力宫女,并两个嬷嬷过去。
洛舞和芦笙便是在她用膳的时候进来的。
膳毕,她在宫人的服侍下漱了口,净了手,这才颇有深意的看向二人,淡笑着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比她预想的时间,要早上不少。
洛舞熟练的递上一杯热茶,亦笑着回应,“奴婢怕别人粗手粗脚,公主用着不习惯。”
苏倾暖如画的眉眼间,浮起几分暖意。
低头微抿一口,是熟悉的雨前云雾。
味道浓淡适中,甚合她意。
的确比先前她刚回来之时,入口的要好上不少。
当时她就知道,那茶不是出自洛舞她们任何一人之手。
放毒放迷药倒是不至于。
毕竟这里还有青墨坐镇。
只是冲茶的手艺有些不佳。
应是青墨临时指派了别的宫女,在屋里当值。
毕竟他并不知道,她今日回来。
只可惜,那茶虽是她经常喝的品种,却终究不合她的味道习惯。
“的确不大顺手。”
她眼帘微抬,唇角缓缓勾起,“这是想明白了?”
洛舞是什么性子?
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心里藏了事。
但她没有逼问,而是给了她选择的余地。
她说了,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留她在身边。
她若不说,她会在回大楚之后,为她寻一门好人家,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也算全了主仆一场的情谊。
洛舞和青墨不同。
青墨是云顼派过来的人,即便如今跟着他,但他的身份依旧还是御卫。
而且,他隐瞒不报的,恐怕更多的是关乎他自己的私事,尽管这私事很有可能关乎全局。
更何况,“前世”的记忆中,她毕竟亏欠了他,所以她可以大度的不计较他的欺瞒。
但洛舞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是她知心知意的姐妹,她若发现了什么线索,而不告诉她,那她也没有再留下她的必要了。
好在,她通过了考验。
洛舞神情惭愧,“公主,是奴婢错了。”
说着,她没有犹豫的跪了下去,“您是奴婢的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不该隐瞒不报。”
他说,不告诉公主,就能避免她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他还说,他一定不会伤害公主。
所以她暂时帮他瞒下了那件事。
可她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即便他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子,她也不会因为他而背叛公主。
至于他是好是坏,当由公主判断,而不是她。
当然,他对公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会尽力替他隐去。
就当是,为自己曾经那份隐秘的喜欢,做一个了结罢。
从此以后,她同他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芦笙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公主,洛舞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先前奴婢回来报信的时候,是她及时指点了奴婢,让奴婢去找红棉和红柳。”
“若非她,奴婢早就说露馅了。”
虽说最后青墨还是知道了,可洛舞的功劳,并不能因此而免去。
只不过,是他太狡猾了而已。
苏倾暖抬手示意她们起来,神色无奈。
“我又没说要责怪你们,跪下做什么?”
顿了顿,她莞尔一笑,“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丫头,她又不是兴师问罪。
“是这样的——”
洛舞连忙道,“公主离京后的第三日,有一个人忽然来了暖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