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听,快说。”张冬梅来了兴趣。
周洁看看周围,小声说:“你上来。”张冬梅上到她的床位,两人相对而坐。
周洁有些害羞地笑着说:“去年我和我妈妈去赶场,在街上遇见一个老头,他是和我爷爷很熟的,她见了我就硬要我给他当孙子媳妇。”她红着脸捂着嘴笑。
“哪有这样的?现在还有强买强卖噢不对---强娶的?后来呢?”张冬梅说。
”我妈妈当时就回绝他说,我年龄还小不考虑个人问题。结果他不听,过两天就拿了礼物来,说要先订下来。”
“那是定下来了?”
“没有,后来我妈妈买礼物找上门去,说明情况了。我觉得哪老头还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
”真是老封建思想,那你见到他孙子没有?”
“没有,不在家,好像也在打工。\
“那要是个很帅的男孩子,你要不要考虑呢?”张冬梅揶揄她。
“我没考虑这些,现在还不想交男朋友。”她向前靠近张冬梅说:“我告诉你,去年有人给我说媒,被我知道了,我还偷偷哭了一场,我妈妈后来再也不告诉我了。”
“为什么?”
“我觉得很委屈呀,周围那么多女孩子不去说媒,偏盯上我。”
张冬梅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她说:“真不知道你脑子想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反正谁要说喜欢我就觉得他心术不正。”
“那没人敢喜欢你了。”
“那最好,我妈不准我交男朋友的。你呢,还没问过你有没有男朋友呢?”
“没有,和你一样,我觉得我还小呢。”
晚上十二点,兴发制衣厂才下班,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宿舍。
周洁揉着干涩的眼睛,对张冬梅说:”好困,“
张冬梅打了个呵欠说:”我也是。“
“第一天上班就加班,是不是我们运气太好了。”
“嗯,我都没力气说话了。”
两人回到宿舍,冲凉房前已经开始排起队了,一个个红的绿的装满水的塑料桶排了两排,有人就着水龙头下冲洗头发。
周洁看傻了,用冷水洗头?四处看了看,就一个水龙头,那冲凉——也是冷水!她仔细观察那些排队的桶,确定没有一丝热气,全是冷水,难道这才是叫冲凉的真正含义?把身体冲的凉冰冰的,就叫冲凉?
她进去宿舍,张冬梅正拎着桶出来,周洁说:“她们都是洗的冷水。”
“什么,不会吧,现在天气还不算热,敢洗冷水?怎么受得了?我去问问哪有热水。”张冬梅问她的下铺,一个圆脸女孩,“老乡,请问哪里有热水?”
圆脸女孩打量她一眼:“新来的吧,现在十二点多,锅炉房早就关门了。很多时候没热水的,我们一般都是冲冷水,习惯就好了。”说完她也出去洗头了。
两人大失所望,在工地上男的图方便就是水龙头边冲凉,她们女性都是烧热水冲凉,千辛万苦进了厂,怎么混得还不如工地了?
制衣厂虽然干净,就是布料粉尘多,不洗就会浑身发痒,再说就算今天不洗明天也躲不过要洗冷水的呀。周洁看着一个又一个冲完凉的女孩出来,只有入乡随俗,她们可以不怕冷她也行!
周洁硬着头皮去接了一桶冷水,排在张冬梅后面。早点排队就能早点休息。
趁着等待的空闲,她也去洗头,她弯下腰,把头送到水龙头下面,冰凉的水淋在温热的头皮上,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阵透心的凉意袭遍全身,又打了一个寒颤。
她胡乱地打湿长发,赶紧抹上洗发水,使劲揉搓,不是说摩擦生热吗?好像仿佛就真的没那么凉了。
女孩们一个一个冲完凉出来,张冬梅进去了。周洁草草冲洗了头发,用毛巾擦着湿发,听着里面的水响,想象着冷水淋在身上的感觉,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
不久张冬梅穿着睡衣缩着肩膀出来了,哆嗦着嘴唇说:“他妈的,好冷!”周洁忍不住笑说:“斯文点,快进去拿被子裹上吧,别着凉了。”张冬梅说:“你冲快点,别冷着。”
周洁吸了一口气,如同赴刑场般提上水桶进了冲凉房。这冲凉房就是砖头砌成的两间小屋,地上是水泥地,没有窗户,有几个透气的小孔,屋子中间吊着一个昏暗的灯泡,简单至极。
周洁脱掉衣服,就已经感受到有凉风穿过砖头的缝隙吹进来了,皮肤马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将毛巾从水里捞起来,想往身上浇水,手却不听使唤,本能的抗拒这种行为。她犹豫了一下,用手沾水,噼噼叭叭用力拍在身上,身体马上绷紧成一张弓,拍了几下,打湿的身体冷得开始发抖。想到长冷不如短冷,她捞起毛巾就往身上浇水,身体立即绷紧到极限,浑身发着抖,牙齿跟着打颤,忍受冷水的洗礼,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真他妈的冷!
周洁受刑般冲完凉,浑身冒着凉气进了宿舍,张冬梅已经睡了。她迅速爬上床,想用被子裹住身体,却发现买的被子太薄,铺的也只有一张席子,她赶紧翻出毛衣,铺在席子上面。
裹着被子睡下去后,又发现头发没干,她学着别人的样子,为了不耽误睡觉,在床上斜着睡,将头伸出床外一点,让长头发垂下床沿去自然晾干。
一阵委屈心酸袭上心头,很想哭。这就是向往的打工生活吗?本以为进了厂辛苦一点也能忍受,却不知道还有生活上的困难要克服。她想念家里的平静生活,可是现在又不能回去,那不就是人家说的没出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