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们这机器红灯就没断过,有时一排六十个灯有五十多个亮着,像一个个红色的眼睛瞪着她们。
许多时候是刚接上还没走开,线又断掉了,让人迈不动脚步。
难道是厂里故意给新人一个下马威?
周洁和胡巧巧忙得汗流浃背,这里灯熄了一个,那里又亮起一排,丝毫不敢停歇。何秀倒是不慌不忙,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
周洁想,这样做哪有产量呀?一上午翻不满一管纱。
她忽然想到,阿芝说今天让她们练习驳纱,纱线如果不断怎么练习?总不能剪断再接上吧,那这就是练手用的纱。
一想通这个道理,心里也就不着急了。想到刚刚的各种猜测,暗自好笑。
胡巧巧气呼呼地过来说:“这是什么鬼纱,怎么老是断?手都做酸痛了!”
周洁瞄了一眼组长谢云飞,怕他训斥她们上班讲话,见他正忙着帮人换纱,没时间注意这边,就笑着告诉胡巧巧,“这应该是给新来的人练手的纱,就是容易断才能练呀。”
胡巧巧恍然大悟,吐了一口气,“害得我以为是我们不中用,三个人看不了一台机呢。”
这个易断的纱训练手法还真有效果,一两个小时下来,几人就非常熟练了。
周洁手法十分灵巧,驳纱又快又好。正当她沉迷在打结的乐趣中,机器被什么东西敲得铛铛响,她抬头望向发声处。
原来谢云飞靠在机头处,拿手中的笔敲着机器。见她们都望着他,他招手让她们过去。
他扬起手里的几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笑着说:“吃午饭了,来拿饭卡。”
几人都带着口罩,谢云飞也不认识谁是谁,他看着手里的卡片,“你们名字都好听,我来猜猜谁是谁。”
他望着何秀,念名字:“胡巧巧。”把卡片递向她,何秀不接,胡巧巧一把拿过去,“是我。”
他又拿起另一张,“周洁。”把卡片递向何秀。
周洁眼含笑意抽过他手里的卡片,这组长真笨,一个都没猜对。
她看了看饭卡,上面竖排是日期,横排写着早中晚,很多小格子。她的名字写得潇洒飘逸,这组长的字写得还真不错。
“何秀。”谢云飞笑着把饭卡递给何秀,笑道:“还好,猜对了一个。”三人都忍俊不禁。
他接着说:“你们应该知道吧,中午不休息,吃完饭马上回来上班。”
三人点点头,向车间外走去。周洁瞧见车间里的几个女孩围在一台机器前,用几根管子对着身上,管子发出“哧哧”的气流声音,原来是用高压气枪吹身上的飞粉。
周洁忙叫上她们两人一起过去,虽然看不出身上有粉尘,但吹一下肯定一身清爽舒服。
一个高个子的女孩见她们几个过来,笑着问道:“你们是今天才来的,哪里人呀?”
胡巧巧说:“我们都是四川的。”
另一个女孩子说:“你们四川的人真多,组长也是你们老乡哦。”
吴巧巧惊讶的说:“原来他也是四川的呀。”
何秀淡淡地说:“我给你说过啦,这厂里四川人很多。”
中午吃饭是分两批次的,机器不能停,得有人看着。她们几个新来的倒是不用分批,一起来到饭堂排队。
为了赶时间,饭堂打饭速度很快,很快就轮到她们几个人了。
周洁把饭卡递进窗口,里面的人就在当天的日期下盖一个章,表示打过餐了,然后打了饭菜到她们的托盘里,看来是不允许打二次饭。
三人聚在一起吃饭,饭菜味道竟然还可以,真让人意外。
胡巧巧说:“原来组长是我们老乡,那就好啦。”
周洁笑了笑:“老乡又怎样?纱断了还不是得自己接,难道老乡会帮你驳纱吗?”
胡巧巧说:“应该不会管我们那么严格吧。”
何秀说:“你还别说,那组长喜欢帮人,我见他不是帮这个,就是帮那个的。”
胡巧巧笑着打趣她,“你还有空观察他,是见他长得帅,看上他了吧?”
“看上个屁,我已经有老公了。”
“咦,厂里已婚的也招吗?”
“只要有关系,三十岁以下的都招,我有熟人在厂里。”
周洁听说她有熟人,想着要不要请她帮忙,把赵光明也弄进厂来。转念想到昨晚的事,顿时心中沮丧,他有人牵挂,哪里会轮到她来操心?
晚上七点,夜班的人来换班了,三人一起走出车间。
胡巧巧皱着眉头说:“我的脚好痛,好像快断了。”她低头捶了捶腿,忽然惊呼道:“哎呀!我的脚都肿了。”
周洁忙低头观察自己的脚,只见脚背微微肿起,似乎一天之间就长胖了许多。
何秀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说:“正常啦,站着上班的,刚开始几天都会肿,习惯了就没事。”
周洁刚刚还在担心,是不是不适合这份工作呢?听何秀说完她就放下心来。只是觉得脚步沉重得不像自己的腿,一路拖着回了宿舍。
夜晚,周洁躺在床上,按摩着酸痛的双腿,回味着这一天的感受。
这份工作其实并不算累,都是手上功夫,工作氛围轻松自在。早上七点上班,十二个小时连上,晚上七点就能下班,这在环宇鞋厂是不可想象的。
那个高压的针车部门,相比之下,真是如同炼狱般存在。
感概她这一年换了三间厂,换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如今既然找到了满意的厂,再苦再累她一定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