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概括一句话:洪水百年一遇,灾情百年罕见!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天灾从来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了灾情抗洪救灾就是。
可是这水灾偏偏发生在郢州,发生在周煜去主政之后!
果然,等百官看完,邢同照就第一个站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皇上,郢州官员毫无作为、尸位素餐,请皇上下旨严查!”
随即便是一众官员跟在后面,个个跟遇到杀父仇人似的声讨。
“臣附议,此等沐猴而冠之徒身居高位却毫无建树,必须撤职查办!”
“臣附议,如此只顾贪图享受,不顾百姓生死的蝇营狗苟之徒,上有负皇恩,下不安黎庶,却身居高位,是朝廷之耻!”
如此说话矛头直指周煜。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李烨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喝一声道:“够了!”
众人这才噤声。
“曹相,说说你的看法。”
曹兴辅面色阴沉,出班道:“折子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此次灾情百年一遇,是天灾而非人祸,是人力所不能抗也,郢州官员只有不查之失何来尸位素餐之说?”
“臣附议。”
“微臣附议……”
曹兴辅转回身对着一众官员怒目而视:“更何况,现在灾情紧急,应该商议如何救灾、抢救黎民远离水火!尔等枉顾事实本末倒置是何居心?若是尔等觉得郢州官员尸位素餐罪该万死,那本官就奏请皇上令尔等即刻前往郢州救灾如何?”
曹兴辅久居高位,意正言辞,一番话说出,给了这些官员极大的压迫力,使他们纷纷噤声。
柳相这次并没有等李烨来问他便出班道:“外臣以为,天灾虽然不假,但亦有人祸,拒本官所知,此次灾情郢州官员毫无作为、任由洪水泛滥,致百姓流离失所也是事实,更有甚者,抛弃百姓独自逃命,如此为官岂能为百姓谋福令朝廷心安?”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他能说出此话肯定是已经掌握了部分事实。
若真是如此,那周煜作为上官,即便再是天灾,也难免要被追责。
邢同照出班痛心疾首道:“如此行径比之尸位素餐还要更甚,简直禽兽不如!有如此下官,其上官也是难辞其咎!”
李烨再次一拍龙椅喝道:“够了!救灾如救火,现在庐阳百姓正在洪水中挣扎,尔等若是真有救国救民之心,就该速速拿出救灾办法抗洪救灾,而不是如此推诿塞责!”
一众官员齐齐一凛。
这还是李烨第一次在朝堂上发这么大火,也是第一次对柳相的行径表示不满。
李烨接着道:“追责的事日后再议,目前郢州灾情紧急,诸位还是先商讨一下该如何救灾为要!”
此话说出一片寂静。
李烨不由一声轻哼,脸色难看至极。
这些人推诿塞责都是一把好手,可一旦真要他们做事却又立刻无声,简直是混账至极!
他只好把目光望向了曹兴辅。
曹兴辅出班说道:“赈灾除了安置受灾百姓,还要灾后重建,说到底不外乎钱粮,考虑到此次灾情重大,臣请朝廷即刻拨款拨粮发往灾区!”
其他大臣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出列:“臣等附议。”
这个也是历来的惯例没什么好说的,当前谁敢说不需要赈灾?
李烨点头,面上这才缓和了一点,看向户部尚书说道:“户部。”
户部尚书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名叫郑晓良,出班施礼道:“臣在。”
“此次国难当前,户部可拨付多少钱粮出来?”
郑晓良躬身道:“回皇上,目前国库空虚,最多只能拨付银二十万两,粮十万担。”
李烨顿时大怒:“混账,此次受灾如此之重区区十万担粮运往灾区还能有多少剩余?”
郑晓良忙匍匐于地道:“臣该死!”
郑晓良倒不是柳相那边的人,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迫不得已。
目前的后唐就像一个久治不愈的病人,国库早已空虚,能够苟活已经是不错了,哪还有什么结余应付其他?
这一点李烨知道,朝堂上的这些官员也都知道。
真要是有钱,这些人一听到水灾,也不至于这么急于塞责脱身了。
李烨也是一样,他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如此受制于人了。
曹兴辅只好出班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找上国大理求助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也是很难看。
自己也想硬气,可是如此情况如何硬气得起来?
李烨无奈长叹一声,道:“还请柳相上书大理国主,救我唐国数百万黎民百姓。”
柳相出班施礼道:“外臣定会将皇上所求上书我主。”
他如此说话有辱后唐国体,李烨闻言脸上一白,却也无可奈何。
柳相接着道:“不过,外臣有一提议,郢州庐阳、陪陵两府去年的赋税并没有上缴,此时拿来赈灾岂不是正好,何必舍近求远?”
此话一出,李烨脸上再次一白。
曹相一帮人也是面露忧虑之色。
郢州陪陵、庐阳两地没有上交赋税本就是因为没有钱粮,需要等到秋收之后才能补齐。
可是现在大水过后哪还有什么秋收?
那么指望他们自救更是无从谈起。
明知事实还如此说话,分明就是任其自灭,见死不救了。
李烨只好再次说道:“这两府本就缺粮,而今若是大理不救,我郢州数百万百姓危亦……”
一国皇帝说出此话等于已经是在苦苦哀求了。
柳相捋着胡须道:“皇上所求老夫定会转达我主,不过这一去一来也要数月之久,郢州还是要自己多想想办法才是。”
李烨沉默。
大殿寂静无声。
官员神色各异。
有的脸色沉痛,有的却是不屑一顾,有的眼含屈辱,有的却是暗自偷笑。
“下旨:郢州自救。”
良久之后,李烨说道。